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果无浪得 > 第7章竹筏
  这件事发生在1902年,那时的阿布大约16岁。
  
  
  年近弱冠的阿布和其他富家纨子弟似乎也没有什区别,如果说有,那就是他对吃喝嫖赌这些富家公子们的“专业课”几乎都没有什兴趣。倒不是因为他品德高尚,只是因为他的兴趣完全没有长在这个点上。好勇斗狠才是他最大的爱好和乐趣。
  
  
  于是在街头巷尾斗殴滋事,成了阿布最大的乐趣。需要承认在这一方面他确有天赋,首先一点就是出手有够狠辣。打架这个事情,如果上过手的话相信都知道,技巧和体力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气势。气势上一旦输给对方,恐怕大概率占不到便宜。阿布就属于这种,在打架的时候完全不考虑后果。
  
  
  十村虽然没有阿布那样凶悍,但是他的个头比较高大。在日本普遍身高都只有160的时候,十村的身高有175+,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一头。打架的时候身高臂长都是优势,十村虽然身为阴阳师,但是也喜欢暴力,并且擅长运动。在这一点上,他和阿布道师非常投缘,所以街头巷尾的混混斗殴中,经常会出现阿布和十村“组队出击”的身影。时间长了,这对cp还在当地打出一些“名气”,身边是经常跟着若干“小弟”鞍前马后,阿谀奉承。这让阿布更加得意。
  
  
  有一次,阿布和十村又与当地街面上的地痞发生了口角,大概是碍于当时的场面,双方随即没有动手,而是“约架”决斗,对方把决斗地点选在了河边的一处僻静之所。不过这次这对cp却遇到了“硬茬子”,原本说好一对一,但是对方“不讲武德”,带了3、4个浪人埋伏在河边的芦苇之中。所谓“浪人”,听起来好听,其实不过就是街头喜好寻衅滋事的流浪而已。虽然日本从1876年开始,正式颁布了“废刀令”,规定除了军人、警察或者礼仪需要可以带刀之外,其余一律不得佩戴刀剑,但是这些浪人根本不管这套。阿布和十村也有些慌了,因为明显感觉到对方并不是“打几拳、踢几脚”这简单,这明显是准备要命来的。这时候阿布和十村也才明白,为什对方会把约架的地点选在河边,这水流湍急,对方得手之后,直接河抛尸。最后声不见人,死不见尸,可见已经经过了精心的算计。
  
  
  阿布和十村腰间虽然别着木刀,即便是上等材质,但是终究是木头家伙。面对浪人手明晃晃的武士刀,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再加上双拳难敌四手,不用交手这二人就知道这一仗一定凶多吉少。
  
  
  一贯喜欢硬刚的阿布这时候只感觉血往上涌,马上做出要拼命的架势,大喝一声冲着其中一个浪人就要扑将过去。这时候反倒是十村比较冷静,一看情势不妙,还没等阿布出手,拉上阿布转身就跑。刚刚拔出刀来的浪人先是被阿布的吼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还没等反应过来,却发现这两人已经逃之夭夭,只能是又气又恼。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浪人又岂肯放过这两只鸭子,在身后提刀便追。
  
  
  仗着阿布和十村脚力甚好,和浪人之间的距离不断拉大。但是河岸边毕竟空旷,他俩始终还是在浪人们的视野之内。
  
  
  转眼之间,阿布和十村跑到了一处渡口,说是渡口,其实就是一名船家摇著自家的竹筏,在这摆渡收钱。前几日刚刚下过秋雨,河水上涨。此刻水流越发湍急。很多船家今天都没有出来做生意,只有一只竹筏在河面上摆渡。所以此刻的这只竹筏上,此刻显得格外拥挤。
  
  
  船家是一个中年男子,因为长期在江面上风吹日晒,脸上周围堆垒,皮肤黝黑。他的右眼患有眼疾,几乎看不见黑色的瞳孔。现在看就是白内障,这在现在虽然称不上什大病,但在当时确实没有任何治疗手段的顽疾。想必也是因为患有残疾生活不易,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继续行船赚钱。
  
  
  船家此刻正要撑船起航,突然看见阿布和十村慌慌张的跑来。以为他俩要坐船,往竹筏上看了一眼,说到“正好还能坐两位,上来一起走吧!”。
  
  
  阿布和十村跑的太快,此刻也差不多精疲力尽。阿布抬眼一看,发现浪人被甩出好远,虽然还没有放弃追赶,但是如果他们现在上船起航,以这些浪人的脚力,断然追不上他。再加上今天河面上只有这一只竹筏,心想着真是老天庇佑,这下终于逃脱升天。想也没想,拉着十村就要上船。
  
  
  可是十村只是打量了船家一眼,就一把拽住了阿布,没有上船,反而转身继续跑。
  
  
  船家感到好生奇怪,这两人明明一路奔跑过来,明明就是要过河的,船上仍有空位,他俩居然不上来?可此刻容不得船家多想,已经坐在船上的船客早已经不耐烦了,不断催促船家快点开船,船家也没有办法,用力撑出一篙,竹筏离开岸边,向河中驶去。
  
  
  阿布这时候已经完全懵了,用力甩开十村,问他究竟是抽什疯!打又不打,逃又不逃。
  
  
  十村眼见浪人们这时已经快要追来,以十分恳切的口气对阿布说,“请少爷无论如何相信我一次,现在真没有时间解释,如果有什闪失,我任凭少爷处置。”说罢就脱了衣服和鞋子,扔掉木刀,拉着阿布跳进河中,向对岸奋力游去。
  
  
  这两人水性虽然算不上好,如果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游过这条河也应该不成问题。可是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此时已经是深秋,河水就算没有冰冷刺骨,但是也足以让人牙齿交战。再加上连续几天的秋雨,河水猛涨,河中漩涡密布。阿布和十村狂奔了这久,体力基本上已经耗尽,在这个节骨眼上跳进河,跟自杀也没有什区别。
  
  
  等到几个浪人追到河边,阿布和十村已经游出好远,浪人在河边骂了几句,看见这二人在水中起起伏伏,浪人转而开始大笑,因为他们觉得这俩个人慌不择路跳入水中,这一次一定必死无疑。
  
  
  确实如此。
  
  
  阿布和十村刚刚游过一半,河中突然出现一个漩涡。一股水流卷得二人瞬间方寸大乱,眼看就要毙命,慌乱之际,阿布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居然抓住了一片浮木,借着浮木微弱的浮力,左右划水,总算离开了漩涡。虽然呛了很多水,但总算是没有殒命。阿布抱着浮木,大喊著十村的名字,不多时,看见十村从水面下猛的探出头来,大口的喘著粗气,玩命的游向阿布手中的浮木。
  
  
  好在此刻距离岸边已经不远,俩人虽然狼狈不堪,但也总算是险象环生,有惊无险。
  
  
  俩人刚刚爬上岸边,那就围上来一堆人,七嘴八舌,问长问短。阿布和十村刚刚顾过命来,只是大口的喘著粗气,好半天才听清楚这帮人问的是什。
  
  
  原来这帮人是河对岸准备坐竹筏过河的村民。刚刚那只竹筏从河面上划过,也是刚过半程,就在对岸人们的视野中,突然被一个大浪掀翻。竹筏上的人纷纷落水,因为水流汹涌,加上水洗漩涡密布,一时间竟没有人露出头来,一船人瞬间消声觅迹。
  
  
  对岸的村民亲眼目睹竹筏消失在惊涛骇浪之中,全都惊诧不已。但是自己又无力施救,只能在对岸干着急。这时看见阿布和十村两人从水游出来,以为是刚刚船上幸存之人,都上来问他是否看到还有别人幸免于难。阿布和十村此刻哪有精神回他他们的提问,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刚刚救命的浮木,这哪是浮木,是一节已经被河水击碎的竹筏残片而已。
  
  
  好容易回到阿布家的大宅,检查伤势,两人除了喝了几口河水,还算无碍。阿布遣散了他人,一双三角眼瞪的巨大,问十村:“你怎知道不要上船?难道你那时已经算到竹筏会沉?”
  
  
  十村恭敬回话,“回禀少爷,并非如此,当时情势紧迫,根本没有时间占卜。”
  
  
  “那你为何阻止我登船?”
  
  
  “全因昨夜一梦。”
  
  
  “别卖关子,赶快说!”
  
  
  十村这才跟阿布一五一十的讲起昨夜的神奇经历。
  
  
  此时已是深秋,入夜已经非常凉爽。经过了苦夏之后的燥热,此时入睡变得非常舒适。夜半时分,大宅上下都已经入睡,只有巡夜的更夫,提着灯笼,偶尔出现在庭院的角落。
  
  
  可这一夜,十村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因为总觉得心神不宁,似乎有事情将要发生。于是便走出卧室,在院子中散步,走了一阵,已经是深夜,依然没有睡意,就在此刻,十村突然听到大门外的路上,有马车鸾铃声响。十村感觉非常蹊跷,这个时间,怎会有马车经过?于是快步走向大门,推开大门,走到门口的大路上,一看究竟。
  
  
  阿布家的大宅门前,是一条东西向的大路。此刻夜黑风高,好在门口的灯笼还有光亮,路上的情形看的非常清楚。
  
  
  这声音自东边来,先闻其声,后见其人。等马车来到近前,十村这才看清,这不是一辆普通的马车,这是一辆灵车。那个时代日本的灵车非常特别,一般由马车改造,马车的后面拉着一个类似佛寺的造型,祈祷逝者早升极乐。这样特殊的装扮,一眼便能认出。可这辆灵车与其他灵车却有一些不同,车上拉载的并不是棺材。
  
  
  竟然是一车人!
  
  
  十村身为阴阳师,对于很多离奇之事早已经见怪不怪,但这种情况也让他觉得蹊跷。灵车深夜出来倒是有可能,可是为什会有这多人搭乘灵车,这三更半夜是要去哪?搭乘灵车难道不觉得丧气吗?
  
  
  就在十村疑惑之际,灵车已经驶到面前。此刻灵车居然停住,驾车的车夫一边拉住缰绳,一边看向十村。
  
  
  “正好还能坐两位,上来一起走吧!”
  
  
  车夫面色惨白,在灯笼烛火的映衬之下,更显得阴森可怖。更可怕的是,车夫的左眼完全没有瞳孔,只有一只惨白的眼球!
  
  
  这种情形之下,就算是十村也被惊得汗毛倒竖,慌忙摆摆手,说到“不必不必!你们快走!”。
  
  
  说罢,车夫倒也没有过多纠缠,驾着灵车慢慢向西而去,只剩下十村留在门口,惊讶不已。
  
  
  一阵冷风吹过,十村这才晃过神来,赶紧飞奔回大宅,一夜未眠,直到天亮。这才和阿布一起出发,去应浪人的所谓“决斗”
  
  
  ……
  
  
  听完十村所言,阿布并没有感到惊奇或者是害怕,反而从嘴角中,露出一丝凶恶的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