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将见月 > 第二十一章风尽雪中命簿
  “据我所知,有兵器和甲胄,而且数目不小。”梁裘压低声音,凑到张案身边说,“从岭州挖来的铁矿秘密运输到江州,再由江州刺史寻人打造兵器和甲胄,暗地送往京郊,你说,这是不是说不出口的买卖?”
  
  
  “我朝对于盐铁生意把控十分严苛,私自开铁矿可是重罪。”梁以御也将脑袋凑了过来,闻言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忙按下嗓音说道,“更何况是私造兵器,那可是会被处以死刑的。”
  
  
  “这算什。”梁裘显得淡定很多,“不如你猜猜,京郊除去兵器和甲胄,还藏了什?”
  
  
  张案喝下杯中的酒:“私兵。”
  
  
  “诸位,我们可是赶上了好时候,如今圣上已经年过古稀,对朝堂之事也是有心无力,太子与三皇子之争已经势同水火,不用很久,这京城就会上演一场好戏。”梁裘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添了一杯酒,“你我是选择做戏中人还是看戏人,现在可是至关重要。”
  
  
  “那此番落榜了才好,若是中榜,如果圣上撑不到你我公职落定,只怕那时我们就必须站队了。”梁以御苦着脸,“这若是站对了,便是前途无量,若是错了,轻则葬送仕途,重则人头落地。”
  
  
  梁裘一脸玩味地笑着:“这就是一场赌资巨大的赌局。”
  
  
  张案蜷起手指,没有吭声,低垂著的眼涌着莫名的情绪。
  
  
  入夜,张案站在窗前,出神望着院中的枯树,冷冽的风刮得脸生疼,倏地天上又飘起雪来,隐隐有越下越大之势。
  
  
  梁裘端了碗药进来,打断他的思绪,他缓了缓神,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多谢。”
  
  
  “张兄不必同我客气。”梁裘顺手关上窗户,屋外的风呜呜地叫唤著,“那臭小子喝多了睡下了,所以这药我替他送,亏得你只饮了一杯酒,不然这药我还真不敢拿来。”
  
  
  张案笑着弯了弯眼睛,没有接话。
  
  
  “今日的梅子酒酿,你喜欢吗?”
  
  
  “挺喜欢的,怎了?”
  
  
  “你知道吗,其实最好喝的梅子酒酿不在金满楼。”
  
  
  张案有些懵懂地看着他,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我的阿娘曾经酿得一手好酒,尤其是梅子酒酿,可我只喝过一次,在她与我阿爹的丧礼上。”梁裘没有理会张案的反应,继续说道,“后来我的大伯,把酒方卖给了金满楼,从此便很少有人知道,一壶千金梅子酒,从前其实只要五十文钱。”
  
  
  梁裘突然转过身看向张案,他的眼神哀恸且坚定,还带着莫名的狂热:“张案,这些话我从不曾对其他人说过,所以我不管你所图为何,你得做我梁裘一辈子的朋友。”
  
  
  昨夜的雪愈下愈大,到今早也未停歇,遥遥望去,瓦上琼花,枝上寒酥,檐上凝雨,阶上玉蕊,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一片。
  
  
  阚江篱醒得早,抬眼间见外头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心下愉悦,拿上拂尘哼著小曲出了门。
  
  
  “道长!”阚江篱刚出客栈没多久,就被一家蒸饼铺的掌柜喊住,“刚出锅的蒸饼来两个?”
  
  
  “好好,拿两个红豆馅的。”阚江篱轻捋了一把胡须,掌心冰凉,不过几步路的功夫,竟有白雪落在他的胡须上,冷气催促着他尽快走进小店,“再来碗热粥。”
  
  
  “来喽!”店小二将蒸饼和热粥给刚坐下没多久的阚江篱端了过去,“道长您慢用。”
  
  
  阚江篱吃得正尽兴时有三人裹挟著风雪踏入小店,一人穿着广袖竹纹青衫,外披素白色披风,眸若春水微皱,脊骨挺拔,气若松柏,一直笑得温和,一人穿着绛紫色镶边金色撒花圆领袍,圆润可爱,一人穿着石青色窄袖刻丝锦袍,神色淡漠,眸光冰冷。
  
  
  “我保证,这家的蒸饼绝对是京城一绝。”梁以御背身倒走,信誓旦旦地保证著。
  
  
  “欸!”小二一见来了客人,立刻迎了上来,“这位公子说得不错,我家铺子虽然不大,蒸饼确实好吃。不信您们问这位道长,他连着来了好几天了。”
  
  
  阚江篱听见小二的话也转身扬手笑着附和,梁以御一见还有个道长在这,撩著袖子上去就要攀谈两句,却被一旁的梁裘一把拎住了衣领,拖去一旁的桌子边坐下,张案也跟了上去落座一旁。
  
  
  “小二,把店的蒸饼都上一遍!”梁以御被梁裘塞住了话头,有些不爽,却也不敢说些什,毕竟他可是从小到大都害怕这位堂兄啊。
  
  
  “梁兄,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张案瞧着铺面挂着十多种蒸饼种类的牌子,若是真全上了,怕是真吃不完。
  
  
  “无碍。”梁裘掀了眼皮撇了梁以御一眼,“他吃得完。”
  
  
  小二端来了十几盘蒸饼和三碗热粥,梁裘和张案都各自端了一碗粥,在梁以御的倾情推荐下尝了两口蒸饼后,就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梁以御将蒸饼横扫一空,他果然吃得完!
  
  
  外边风雪渐停,阚江篱正欲离开,却被那个紫衣公子喊住。“这位道长。”梁以御适才就想找这位道长帮忙算下运势,眼下他要走梁以御一下就急了,也不管梁裘直接出声喊道,“请留步。”
  
  
  梁以御在梁裘渐冷的眼神中上前将阚将篱拉了回来。
  
  
  “道长可有道号?”梁以御刚拉着阚将篱坐下便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我姓阚,你叫我阚道长就行。”阚江篱轻挥拂尘,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
  
  
  “实不相瞒,我此番来京城是为参加会试。”梁以御眼神真挚,“阚道长能否替我占卜一二,好让我早些知道自己是死得早些还是晚些。”他一想起离家时父亲的警告,就吓得腿软。
  
  
  梁家世代从商,虽家财万贯却总被人诟病一身铜臭味,不通半点文墨。好不容易家中出了一个学识过人的梁裘,院试高中案首,乡试又是江州解元,却是二房的孩子,梁家主不甘示弱也逼着梁以御从小和梁裘一起学习,梁以御从小就被父亲和梁裘放在一起比较,可他自知这方面确实不如堂兄,却也不敢反抗父亲只能一次次找梁裘帮忙补习,索性这一路科考也算考到了会试,可若自己最后并未中榜,一定会被父亲家法伺候的。
  
  
  “这位公子福泽绵长,自是会长命百岁。”阚江篱掐手一算,轻笑道,“只是人生多曲折,你还须解了来此的因,才能得你想要的果。”
  
  
  梁以御懵懂地挠了挠头:“那到底能不能中榜啊?”
  
  
  “这不重要。”阚江篱依旧笑着,说话间还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梁以御面前。
  
  
  “啊?哦!”梁以御还是没懂,见他伸手愣了一瞬才掏出自己的荷包,给了阚江篱一两银子,“这些够吗?”
  
  
  “身外之物罢了,无所谓多少。”阚江篱又捋了捋他的胡子,梁以御疑惑地嗯了一声,满脸不信,仿佛在说,身外之物你怎还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