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人渐渐与眼前的女孩重合，沈将沅一阵哑然，莫名的干涩蔓延在他的心口：“阿月？不离才是重点好不好，我还是叫你不离好了。”
相同的面容、赊月剑、沅沅，这世上绝不会有这多巧合，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不离？”月不离口中呢喃著这两个字，垂下眼睫，神情有些恍惚。
沈将沅看出她的失神，歪著脑袋问：“怎了？”
“没怎。”月不离回神，抿唇笑道，“只是从没有人这叫我。”
“对了，这是怎回事？”
沈将沅解释道：“这是张兄的旧梦幻境，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祭生罗盘根据张兄的记忆搭建出来的。”
月不离新奇地环视四周：“和真的一样。”
“看着是很逼真，但这场面绝对是假的。”沈将沅拉着月不离走近人群，“应该是有人向张兄描述过这个场面，他自己想象的。”
“心理暗示造成记忆偏差。”月不离听懂了，“否则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孩是不会有母亲生产的记忆。”
沈将沅耸了耸肩，表示认同。
“那我们来这是为了什呢？”
“解怨。”沈将沅俊眉一扬，“怨鬼盘桓人世大多是因为怨念未了，我们来这就是为了找到他的怨念。”
月不离不解，两条黛眉微微一蹙：“我也要一起吗？”
“你已经进来了，就出不去了。”沈将沅佯装无奈地摊手，一脸为难地说，“旧梦幻境是根据记忆创建的，如果你在幻境中乱走，万一走到边界掉了下去，那可是会被永远滞留在这的，不过呢，我可以带着你，等到幻境结束再带你离开这，怎样？”
月不离看着沈将沅丰富的面部表情，颇有些怀疑，这真的是沈将沅吗？他可是一贯嘴笨不爱说话的，哪像眼前这般牙尖嘴利的样子。
“听你的。”
说话间，两间屋子相继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铁栓接过𫄶褓，横著抱竖着抱怎都不对劲，气得老台婶又将孩子抢了回去，将他赶进房看顾他娘子。
“这是个漂亮的小女娃！”老台婶抱着孩子串门去了隔壁，“你那个呢？”
“是个白净的小子！”老桥婶也抱着个𫄶褓，笑得脸都皱到一起去了。“欸！看看孩子有啥毛病没？”老台婶突然想起来，忙掀开布料摸了摸，老桥婶见状笑着的脸有些垮了下来。
“欸，手脚健全，没啥毛病！”老台婶还有些不信又摸了摸，“也没学着她爹是个哑巴，刚哭得声可大了。”
“这孩子倒是没啥大毛病，就是多了根手指。”老桥婶伸出一只手指，让那小孩紧紧的握住，那只小手比旁人都多了一根手指，“其实也没什。”
“桥婶。”屋的女人轻声唤著老桥婶。
“诶呦，咋啦。”老桥婶立马转身进了屋，“来你瞧瞧，多白净一孩子，活像他爹，文文静静的，多好。”
孩子确实白净可爱，但绾娘子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只怪异的手，刚擦干的眼眶又开始泛红。
“绾娘子啊，已经很好了，咱图鄂村是被神诅咒了，生下来的人都有些毛病在身上。”老桥婶提起这个有些忌讳，把声音压得很低，“只要不像张财家那小娃娃一样，生下来就哇哇吐血就已经算是走大运了。”
绾娘子接过自己的孩子，有些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哽咽道：“就是苦了孩子。”
老桥婶轻揽过绾娘子的肩头，安抚地问道：“想好名了没？”
“想好了，单名一个案字。”绾娘子靠在老桥婶的怀，轻拍著小张案的后背，“他爹走前就说好了的。”
“好！好！好！”老桥婶想起绾娘子早死的丈夫，那是村唯一的读书人，平日总温温柔柔地向她问好，还免费教小孩读书念字，明明是副弱不禁风的身子还总愿意帮着乡邻们挑着菜去镇子上卖，最后却失足掉下悬崖。
“案儿！”老桥婶也湿了眼眶，“我是你桥奶奶。”
五年后，冬日的寒意渐渐散去，草坡上的草籽经过连日的春雨浇灌，已经发了新芽，成片的稻田了积蓄著雨水，仿若明镜般倒映着阴沉的天空。
张案牵着阿姎走进细密的雨幕，折了两片巨大的叶子遮在头顶，两个孩童腰间都系了布袋，撒欢地往田埂上跑去了。
“这是什草呢？”月不离跟着两个孩子一起往田埂上去了，瞧见二人蹲在田埂边采摘着什。
“鼠曲草，约莫是是要做清明吧。”随后而来的沈将沅眼见两个孩子如此勤快，心十分欣慰，“清明节又要到了。”
“是那个看着就很好吃的清明。”月不离眼睛一亮，往年村包了清明，她看大家吃得可香了，“是用这种草做的呀！”
青绿色的叶子表面蒙着细密的白色绒毛，小小一个，很轻易就被掐断装进布袋。
两个孩子沿着田埂一路走向远方，直至天气渐晴，水洗过的天空澄澈得令人心口一窒，炊烟袅袅升起，麻雀成群地畅游在天边，掠过枝头，激得余留下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落进树下积满水的水洼，不远处的黄牛甩了甩身上的水低头啃食著嫩绿的草。
一切都是如此清新美好。
“真好。”
“案儿！回家吃饭啦！”桥婶子站在屋舍旁边唤著两个走远的孩子，“桥爷爷给你俩带了如意镇的油饼！”
张案老远听见声音，拉了把毫无察觉的阿姎，手比划着吃饭的动作，阿姎一看就懂了，二人手拉着手往升起炊烟的地方走去。
“瞧瞧，瞧瞧。”桥婶子拿着手巾早有准备，“两个小泥猴回来了。”说着拉过两个孩子，拍去粗糙布料上凝结的水雾，用力给他们擦了去脸上污泥。
“桥奶奶，我们摘了可多鼠曲草了。”说着，小张案掀开布袋就要给桥婶子看，阿姎见状也伸著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扒拉腰间鼓鼓囊囊的小布袋。
桥婶子低头一看：“哟！还真不少呢，真厉害。”粗糙厚实的手掌揉了揉两人的小脸，桥婶子慈爱地拉着二人的小手往阿姎家走去：“走，吃饭去，今天阿姎她娘做了好菜，我们都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