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将见月 > 第七章风尽初次入幻梦
  寒风四起,枝桠摇曳,茂密的树叶,簌簌作响。
  
  
  张案倚在土堆边,笑得恬静:“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罗盘能够窥见我的过去?”
  
  
  “是。”沈将沅也知道这很难以相信,他有些嘴笨,坐在一边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继续把玩着手中那块平平无奇的罗盘,指腹的薄茧摩挲过罗盘的沟壑,齿轮被拨动一格,发出吱咯一声,他的心也重重跳动了一下。
  
  
  “好啊!”张案依旧嘴角依旧挂着温柔的弧度,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在回忆着什,转而又低头轻笑一声,掩去眸中泪光。
  
  
  “你相信我?”沈将沅有些不可置信,那个罗盘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当然。”沈将沅缓缓抬起手摊放在了张案面前,那个小小的、刻盘都有些模糊的罗盘印在张案眸中,“信或不信全凭我心中意愿,我愿意相信小兄弟的话。”也愿意相信这个罗盘能让我再看看快被我淡忘的那些年,张案想着,十几年了,到底发生什了呢?他怎就这副模样了呢?他有些不太记得了。
  
  
  “好。“沈将沅眼神微凝,”那你可要准备好了!“
  
  
  “嗯。“
  
  
  沈将沅轻摇罗盘后将其抛向空中,罗盘定格在半空中飞速旋转,随着齿轮的转动,投下的层层金光如同禁制般将整个山冈笼罩在内,薄雾渐清,沈将沅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一转头就看见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抱着包袱伸手去够那把靠在树下的剑。
  
  
  那把剑,不是赊月吗?
  
  
  月不离刚抱起包袱就被陡然升起的金光吓一跳,她疑惑地偏头看去金光的来处,却猝不及防地与沈将沅的视线对上,那张脸,算得上是与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她几乎就要以为真的是他,她也真的以为那就是他,脱口而出便是他的小名:“沅沅?”可话音未落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沈将沅看见赊月剑,又撞进那双凝著不可置信的眼眸中,他的心被死死攥住,莫名的情绪涌进心口一阵发酸,身体却比脑子快,一早站起身奔向她,可还未跑几步便也眼前一黑跌进幻境。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相像之人?
  
  
  庆拾三十九年
  
  
  图鄂村
  
  
  月不离又站在了这,站在那座石碑旁边,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显然热闹很多,人气也更旺,树叶虽算不上茂密,但也稀疏地有几簇,空气中有动物粪便的味道,还隐约听得见小孩的嬉闹声和犬吠。一眼望去,家家户户的墙头都晒着衣服,还有几户人家的院子高高放着纸鸢。
  
  
  有好几个妇人端著浣洗好的衣裳从远处结伴走来,一路说说笑笑,倒是一幅温情的画面。
  
  
  不过月不离有些奇怪,这几个妇人似乎都有些残疾,不是有些坡脚,就是脊背过分佝偻,还有一个一只眼带着眼罩看不见的中年妇人。
  
  
  这个独眼妇人她好像见过。
  
  
  妇人们径直掠过自己走进村庄,阿月意识到,她们看不见自己。
  
  
  月不离跟着她们走进了村庄,一路上遇见了正在修缮农具的张阿三,挑着粪要去浇菜的张板家婶子,还有几个小屁孩拿着不知道哪捡的菜叶和瓦片光着屁股在墙角过家家。
  
  
  阿月一一仔细看过,发现这无论老少好像都有些不像健全的人,不是身患残疾,就是病怏怏的,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
  
  
  “老桥婶!”一个老汉跛着脚急匆匆地从村那头跑了过来,说话时喘著粗气,“绾娘子和铁栓家娘子都要生了!”
  
  
  “诶呀真的?”几个妇人都慌了神,放下衣裳都朝着村尾跑去,那个独眼妇人疑似就是老桥婶,她一边匆忙地跑着一边招呼著村人,“快!快!怎这突然,绾娘子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才足月吗?铁栓他媳妇儿老台家婶子不是看着?”
  
  
  “诶呀,看不过来了!”
  
  
  一群人急烘烘地跑去村尾,周围不断有人拿着水盆端著热水赶了过去。
  
  
  阿月隐约觉得那有自己突然来到这的原因,也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跟上前去。
  
  
  许是刚下过雨,路上泥泞并不好走,有好几个腿脚不方便的人不慎滑倒,沾了一身泥污,诶呦两声后又爬起来跑了过去,几个小孩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只跟着大人一起跑去凑热闹,怀还兜著菜叶和瓦片。
  
  
  “绾娘子,加把劲!就快了!”
  
  
  “铁栓呢?”
  
  
  “人呢?”
  
  
  “加把劲!”
  
  
  “端盆水!”
  
  
  各种喊叫声参杂在一块,两间屋子都充满了女人的哀嚎声,男人小孩都围在屋子外面焦急地等待着。
  
  
  阿月远远伫立,瞧见那个叫铁栓的男人卷著裤腿满脚泥泞从田埂边匆匆赶来,临到院门口才慌忙在粗糙的衣料上揩去了满手的脏污,随后不知所措地蹲在门槛边,不停眨着眼看着进进出出的人,老大不小的汉子听着面的痛呼声竟瘪著嘴抹起了眼泪,浑浊的呜咽声被其他人的喊叫声盖住,捂脸手早也因为劳作被染成了土色,手臂上逐渐干涸的泥土、掌心手指上厚厚的老茧、指缝洗不掉的泥垢。
  
  
  阿月看着眼前这幕,耳朵还萦绕着女人的哭喊声,心像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没有见过女人生产吗?”沈将沅一睁眼站在绾娘子的院子,一个温婉的女子细声细气地喊著不行了,要生了的话,然后是一阵兵荒马乱。
  
  
  似是发觉站这儿不太合适,他就闪身出来了,抬头就看见那个绿衣服的姑娘站在不远处,垂下的发丝有些遮掩住她的面容,但那轮廓还是让沈将沅心蓦地一窒,脑子疯狂叫嚣著那就是她,沈将沅的手松了又握紧,他有些不敢上前,大约是故人未近情更怯吧!直到月不离红着眼眶,吸着气,他才踌躇著上前搭话。
  
  
  “见过。”月不离转头看向不知道什时候站到自己身边的少年,他身量欣长,面若冠玉,微斜的日光落在他的眼下,纤长的眼睫轻轻抖动着,像极了他衣裳上绣的蝴蝶。
  
  
  沈将沅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大的桃花眼忽闪著光,眼眸有些呆滞还有些……单纯?沈将沅有些发笑,是她的模样,可她从前的眼向来是算计和精明居多,从不会这般懵懂。
  
  
  “她不认得我?”沈将沅有些迟疑,若真是她,不该不认得自己才对。若不是她,那赊月剑呢?为什会在她那?还有那声“沅沅”,到底是怎回事?沈将沅决定还是要问清楚。
  
  
  “在下沈将沅,敢问姑娘名讳?”
  
  
  “沈……将沅?”阿月蓦地绷紧了全身,她像被推进骇浪浮沉,几乎就要被扼制住呼吸,心涌起的那股难言的情绪,像是久别重逢,又或是失而复得,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再次确认,“你一直叫这个名字吗?”
  
  
  “不然呢?”沈将沅感觉到她的不自然,有些疑惑。
  
  
  “没事。”阿月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定,嘴角牵出一抹笑说道,“我叫月不离,你就叫我阿月好了。”
  
  
  “那我该怎称呼你呢?”
  
  
  “你就叫我……阿书好了。”
  
  
  那年西窗微冷,小雨淅沥,宋祈书也是这样带着一张笑脸的假面说出了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