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誓回来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整个山洞除了瀑流声与老猴的喘息，便只有小猴子缓慢挥扇子的风声与灵火燃烧的沙沙作响。
从高誓离开山洞开始，它怕灵火熄灭，便一直扇个不停，倒是累得够呛。
“且在一边呆着休息吧，我要接着炼丹了。”
猴子累得不行，放下扇子学人搭著爪子做了个揖，便在老猴身边找了个角落瘫著睡着了。
高誓掐了个诀，便将收集来的象征著变化的霞气送入了灵霄丹炉之中。
经过一两个时辰的灵火炼制，丹炉的药性已经彻底完成了轮转循环，化为了一道虚幻的丹形，而变化之气的掺入则令这道丹形在不断地凝虚为实。
这一步骤颇耗心神，因为高誓境界低，又要不断地调整其中的变化，确保最后凝丹能够成功，高誓几乎将整个晚上耗在了上面。
那老猴原本腹痛睡不着，便靠在一旁看着高誓炼丹，谁料过程实在太无聊了，看着看着，困意居然压过了痛感，发出了低低的鼾声。
一时间，整个山洞便只剩下了水火之声，高誓静静盯着灵火中的丹胚，使动灵机感应着炉中造化，眼中火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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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只起了一个大早，便见高誓端坐在丹炉前静静低地睡着了。
老猴挠了挠头，示意小猴放低动静和它出去，强撑著走出了山洞不知去向了何方。
而灵机消耗过度的高誓仍旧睡得很死，仿佛回到了曾经还未炼气之时。
“嗯……”
几个时辰后，高誓伸了个懒腰，缓缓醒来。
一旁的小猴子连忙奉上了水果和装在叶子杯的清泉。
“多谢，你家长辈呢？”
高誓漱了漱口，拿起水果啃了起来，向小猴问道。
见小猴子示意自己不知道，高誓也没多问，掀开丹炉的盖子往看了一眼，霎时间，原本就很明显的药香充溢了整个山洞。
丹炉中静静地躺着三颗龙眼大小的青色丹药，其中一颗略有残损，一颗丹外有淡红色云气的纹路微微显化，那是他昨天加入霞气留下的痕迹。
“丹形不成圆满为下品，丹形圆满为中品，圆满而有纹为上品，不错不错。”
高誓对自己熬夜炼丹的成果非常满意，他灵机不强，想要炼出好丹只能花时间不断打磨，原本只希求能成中品之丹，谁料竟然咬牙熬了整整一夜炼出这上品的伏矢聚神丹，可惜最后太困精神不佳，导致最后一枚丹药炼得不圆满，好在还保留了一些药性。
倘若修习到三魂境，开了三魂第二的爽灵关，那炼出这重难度的丹药连半个时辰都不要。
走到水边洗脸时，看了看自己的熊猫眼，高誓不由得长长叹气：
“只恨实力不足！”
正在他感慨之时，老猴从外面回来了，渗著血的双爪捧著一朵奇异的花，此花红瓣而金蕊，花分七瓣，花蕊上的露珠闪烁著紫光，闻一闻便有天关颤动之感。
“这是……”
高誓意识到这花不简单，拿出书翻了翻，半晌，大喜道：
“居然是灵魄花，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无怪乎他如此欣喜，这种宝药实在是不常见，而且自己能用得上，品性中和，不需要炼化成丹便可服用，加速开七魄天关。
有了这花，他甚至都不必在破完七关前再出来采药辅修外丹冲关。
他在蓬莱寻药一个月，所遇的药品不是常见的大众货色，便是年份极高或是药性不合吃了会死的宝药，且但凡宝药时常有强大的飞禽走兽看着，稍一靠近，预示危险的帝钟便铃声大作，示意他有身死之忧。
两日走来，他都没见过一种自己这等小炼气士能用的，如今居然找到了对于自己颇具价值的灵魄花，实在是种善因得善果，祖师诚不欺我！
高誓接过灵魄花服下，调整气息，导引自然妙气，顷刻间便将伏矢关冲开，将尸狗与伏矢连在一起，积累的开始源源不断进入并强化伏矢魄。
高誓感觉到了思维能力和记忆力的增强，甚至前世的一些细节也能回忆得清清楚楚，而腹中也仿佛出现一个无形的大磨，只要他想要，顷刻间就能将腹中的食物化为纯正的精气开始不断滋养身体，却并不会令他感到腹中空虚饥饿。
这便是伏矢除开强化思维记忆外的另一重妙用，即化芜存菁！
事情到此，关卡冲开，救老猴的丹药也炼成了，他原本递出一枚丹药便可以走了，但他并未如此。
只因这老猴此前喜欢戏耍他，却不曾伤他，掠走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寻常药材，虽然欠了高誓一些小小因果，如今却以宝药偿还，这般来看倒是变高誓欠下因果了，因为这灵魄花对他来说实在非常贵重。
他不喜欢倒欠因果，只是整理好背篓，将丹炉推向老猴：
“此丹分上中下三品，其中丹形不成圆满为下品，服下能解你之厄；丹形圆满为中品，服之能强健体魄，化腹中糟粕为精气；有云纹为上品，服之能开灵慧如人，能尝试感应灵机。我以此炉丹药换你的宝材，以偿因果。”
老猴挠了挠自己已经泛白的毛发，却揪下来一缕。
便只从丹炉中拿出了上品与下品两枚丹药，自己服下下品丹药解了腹痛，又把小猴提来喂了那上品灵丹。
见小猴吃完丹药，它便一手提着小猴，一手扶着装著剩下一枚中品丹药的丹炉，皆推向了高誓，然后磕头不起。
高誓知道这是什意思。
这只老猴时日无多，带着小猴离群索居。倘若它死了，这不在猴群出生的小猴子是没有容身之所的。
即便它是一只猕猴，而这小猴子明显不是。
它想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高誓，而一只开了慧的聪明猴子，对于高誓来说更有价值。
这份因果并不轻，即便自己并不欠什。
要接受吗？
高誓沉默片刻，站了起来，正色施礼：
“且让他去我处随侍吧！”
“只是随我入了神山，便再难相见，还是好好道别吧。”
老猴只是轻轻摇头，将小猴装进了背篓，又放了些水果，最后再摸了摸小猴的脑袋，然后静静看着高誓背起竹篓。
高誓也不再多言，便告别了老猴，走出这小小的石洞，踏上了返回住处的道路，渐渐消失在了老猴的视线中。
这小猴子原本便天生颇为聪明，服下灵丹后更是有智慧如人，却始终没有挣扎，没有探出竹篓，没有发出声响，只是隔着缝隙静静看着石洞的方向。
直到高誓就这样背着它，从日出走到日落，又从日落走到日出，一步一步走回了神山。
猴子再也分不清来时的路。
背后终于传来了尖细微弱的哭声，渐渐变大，泪水打湿了高誓的背，让高誓止住了脚步。
“它选择把智慧留给你，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从今往后，你便唤作灵明吧。”
他想起了曾经送自己上学的家人。
仙路迢迢，自己真有能再见他们的那天吗？
高誓不想再去想，眯眼看着西天的霞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