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场地已经被铺好了。
大卡车、一溜儿的自行车，都整整齐齐地叠在这儿。
这面的剧情，是两方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手拿着武器，准备在这个五号桥墩下面，来一场世纪大战。
但是之后的结局很戏剧化——小坏蛋来了。
来干啥呢？
劝和，拉架。
这所谓的小坏蛋，那可是大有来头。
这个可以说是有现实人物的，这一号的人物，在当时的红色年代时，对抗那些大院子弟，“统一”了新街口和德胜门而闻名。
即使是放到后来，这样的人物，也屡次登上银幕，乃至于出现在许多文学作品中。
在电影片段的开始，两方人马浩浩荡荡的，就差真刀真枪干起来了，结果小坏蛋一来，那边握握手，这边再搭个肩膀，两方人……居然就这成哥们了，后来还跑到莫斯科餐厅去大吃了一顿。
江宝分析著剧本中的人物，觉得这号人物还真挺有趣。
而另一边，蒋大导演那儿，可是出问题了。
“老蒋，我咋觉得我的手在哆嗦？妈的，再抽根烟！”
蒋文看着眼前的王烁，好一阵无语。
他把手中的白酒递过去，“你他吗的，写文章的时候，这下笔速度比尿崩还快，结果他妈让你拍个配角，就他妈一句台词，他妈哆嗦成这样了。德行！”
王烁灌了口白酒，火辣的酒水顺着食道下咽，有那一瞬间，确实纾解了不少压力，但是等酒水一下肚，该哆嗦的，还是得哆嗦。
王烁有些无奈，“你还说我，我为了你这电影，刚戒了一个月的烟瘾，结果现在又开始了……”
“要不……你换人算了！”
蒋文真想捅死这老朋友。
都快开拍了，还来这一句话。
王烁扇了会儿风，朝四周看去，等看到江宝的时候，眼神突然一亮。
“那老江他儿子？”
蒋文瞥了他一眼，“什老江不老江的，你又不认识江利民，尿不到一个壶去。”
“嘿，小看人是吧？”王烁呼啦啦又把大蒲扇扇了好几下，“我不认识江利民，但我认识他老丈人啊。”
还有这关系？
见蒋文不信，王烁就笑眯眯地开口，“你这啥也不知道，还说是哥们。他老丈人，刚好就是《燕京文学》的主编，你说我认不认识？不过可惜，他老丈人和这女婿关系不大好。好像是因为……”
江利民那两口子的事情，蒋文都听腻歪了。
下意识的忽略，转而关注前半段话。
他把目光放到江宝上，只觉得这小子有一门功夫学得极好。
会投胎。
不过转念一想，就十几年前那光景，家有这些文化人……还真不一定是好事。
倏地，他反应过来，像是想到了什，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让小江客串一把小坏蛋？”
王烁笑了，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怎不行？”
仔细一想……还真他行！
小坏蛋本身就是一个顽主的身份，江宝呢……这段日子看下来，性格怎样先不说，但是气质形象还满符合。
再说了，他是进组来学习当导演。
但是谁说导演不能自己演了？
要知道，就算是蒋文自己，也是从演员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有的时候，非得自己沉浸到戏面去，才会有能力抽离出来，去设计、改造以至于拿捏一个剧本。
……
“啥？我演小坏蛋？”
江宝有点懵，连带着原本龙江省的口音都冒出来了。
这不原本是王烁的角色吗？
咋突然轮到他身上来了。
他还以为，自己顶多客串一个不怎出镜的群演呢。
是他做了啥吗？
蒋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说演不演吧。”
“演。咋不能演。我直接本色出演！”
哟，这小子口气真大。
狂啊！
蒋文笑眯眯地商定好了后续的事情，然后就踱著步子走开了，琢磨著待会该怎调教江宝。
当然，调教归调教，还是得让这小子学一点真本事的，这剧组一帮老小，全靠江家父子撑著托底，可不能让人寒心。
话不多说。
等群演安排好了，江宝也就记下了自己的台词和动作，只是在走机位的时候，因为当演员有些生疏，走错了几次。
不过好在有前世的经验打底，他又很快抓住了那种感觉，尤其是在镜头面前，从容自若，惹得蒋文又在镜头前羡慕嫉妒恨地骂了一句：
“**！”
王烁轻笑一声，“粗鲁。”
等这试了两三条以后，大家都进入状态了。
蒋文才拿着喇叭喊了一句，“最后一遍！一遍过，咱们今天就去下馆子！对了，你们的小江老师请客哈。”
江宝虚眼。
哢。
地点：五号桥墩。
开始。
镜头推移到夏宇那一边去。
就见一辆军绿色的大车就这开过来，另一边，一大帮子推著自行车过来的少年，也这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等到队伍一停，马小军，也就是扮演主角的夏宇从兜开始分发打茬架所需要的“弹药”，末了甚至一人分了一块板砖，那板砖厚实的，感觉对着脑门子一拍，就能流一地红白之物。
再加上那种镜头的推进感，以及两边大步向前的时候，一种莫名严肃而又热血上头的感觉，顿时营造出来了。
直到这时候，画面一转，江宝上场了。
作为剧中小坏蛋一样的人物，他上来就是勾搭著肩膀，两边说着话，调解这一起纷争。
他本身个子高，腿长手长的，两边各揽著双方的领头人，微微低下头。
蒋文这个时候，拉的是远景，再加上现在的技术限制，等到胶卷洗出来后，江宝的五官没有那清晰，但即便是这样，他那架势在，老bj的顽主形象，愣是被这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撑起来了。
王烁在一旁看着，点了根烟，有些感慨。
“钱是穷人胆啊。这角色，演得不错。”
蒋文看了王烁一眼，“你以为他真是本色出演这种顽主的性格？喏，看看这个。”
啥玩意？
王烁接过来一看，就看到上面是工整的素描，还别说，光影画得很有感觉。
“什意思？”
蒋文见他不懂，顿时乐了，“这是他画的分镜头，不错吧？这小子……在构图光影上，很有天分。我觉得，他可以不止是小江老师。”
王烁挑了挑眉头，“你要他当副导演？他估计有些地方没捣鼓过吧？”
蒋文双手抱胸，露出一丝笑意。
“当个艺术指导……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