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打包卖兔兔
  “咚咚!”冯兵礼貌敲门。
  相比起充斥着喧嚷吵闹声的一楼,紧闭的二楼从楼梯口起就安静得不像话,剧烈的反差甚至有点瘆人。
  等了几秒钟没听见走动声,老者深吸一口气,再次敲了敲二楼的门,低声喊道:“恩人,霄仙长?是我冯兵!您还在吗?”
  原本在楼下打扫铺子的徒弟冯年弄完手里的事就赶到师父身边,压低声音回道:“师父,这些天客人都没有出过门,平时就在二楼坐着,偶尔会来一楼看看,昨晚才下来过,我估计现在还在里面睡觉。”客人从来不吃早饭,应该是睡醒了直接吃午餐。
  “啪啪……”年轻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里面就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踩木质地板的动静,几个人眼神突然亮起,就连站在最后面的冯涂都莫名心跳加速了起来,侧过脸来好奇地看着前方,胸腔里火热的心跳伴随着脚步声接近愈演愈烈。
  “咯吱——”临时加装的房门还没有很好适应门框,开门的声音格外明显,
  当门开掀起一阵气流拂到脸上,所有人在一瞬间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见贵人,但当自己站在门口的时候冯涂还是控制不住脑补起来,他以为自己能看见一张正气凛然的道长脸,或者是一位满脸慈祥的神婆?亦或是宝相庄严的住持?
  冯涂的目光原本是平视的,可是,映入眼帘的却是看起来很结实的胸膛,即使那蕴含着力量的身躯被裹在纯白色的棉衬衫里,跟普通的青年人打扮区别不大。
  来人的胸口垂着质感极好的银色绸丝,安安静静贴在胸口,像超高品质的流苏似的,
  等等!
  冯涂圆溜溜的杏眼朝上猛抬,如银河瀑布般的银丝顿时倾泻进了他的眼中,
  这个人满头的银发!!在阳光下甚至会泛起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光感,不像是这个世界的tny老师能发挥出来的水平……
  再往上就看不到东西了,因为二叔的恩人此刻正倚靠在门框上微微垂着头,大手捂着额头和半张脸,好似刚睡醒爬起来开门脑袋还是晕的。
  冯爸冯妈在看清的一瞬间也惊呆了,准备好的问候语全部忘光,四周鸦雀无声。
  冯涂呆呆地盯着那下半张脸,天马行空的乱想:要是史涛在,八成要当场吟上几句《望庐山瀑布》。
  可恶啊,贵人的头发看上去好丝滑好凉快,好想去里面乱蹭,夏天在里面滚来滚去肯定比盖冰丝被还爽吧!
  “什么事。”冷冰冰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冯涂吓得一哆嗦,赶紧把诡异的视线从贵人的头发上挪开,颇有点心虚地低头扣手——他大爷的,我刚刚在脑补什么鬼东西?!谁家好人想去别人头发堆里打滚的?
  冯涂啊冯涂!你的心太肮脏了!
  三个大人现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贵人心情不好,冯兵看不见男人的表情,只能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霄仙长,您还记得昨晚我和您打的电话吗?我的小侄子命格不好,想请求您帮忙看一眼。当然了,如果今天不方便,我们可以等您有时间了再说!”
  老家伙诚惶诚恐的态度让男人沉默了几秒,低声道:“是有这么回事。”说着,好似低血糖病人从眩晕中缓过来一样,高个子的“道长”放下手,抬起头冷冷地扫向众人,一眼就抓住鬼鬼祟祟缩在冯爸背后的小青年。
  “兔兔,过来!”
  “妈呀!!”
  林兰力拔山兮,揪着小兔崽的后衣领子就给提溜到前面来了,冯涂尴尬地笑笑,抬起头和银发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刹那间,涂涂惊异地发现,身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好像凝固住了,直愣愣的盯着他。
  那神情,涂涂说不好是怎样的,他的眼里本来古井无波泛着寒意,但看向自己的一瞬间瞳孔好像缩了缩,冷意忽然就散了。
  冯涂招架不住那眼神,将视线移开一点,但又偷偷移回去,遮遮掩掩地回看他。
  线条凌厉的脸型,威严而冷漠的眉眼,笔挺的鼻子,紧抿的浅色嘴唇。这个成年男子眉宇之间给人的压迫感远远超过他硬朗的外表带来的好感,使人难以靠近,难以对视,难以喜爱。可是……
  真他大爷的帅!
  别这么看着我呀,兔兔我,要脸红了呀!
  围观的几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一会看看高个子怔愣的表情,一会看看矮个子娇羞的脸蛋。
  林兰心一横,一掌拍在儿子后背心提醒他,
  “哦哦!”冯涂条件反射,恭敬地躬身道:“霄仙长您好,我叫冯涂,真的很感激,要麻烦您帮我‘看病’了!”
  霄阙听见男孩的声音,如梦初醒,启唇道:“冯……涂……”好似将这两个字碾碎在了舌尖,细细品味着。
  涂涂听见名字从贵人的嘴里传出来,莫名感觉脊椎阵阵发麻,一股热气从腰间冲上了脑门,后腰和脑门两侧开始发痒,耳垂也红到滴血,男人醇厚的低音反复在心头单曲循环。
  冯涂从来没听过有人能把自己的名字叫得这么……这么缠.绵。
  不行,要缺氧了!
  就在青年张开嘴猛吸几口周边氧气的时刻,对面的罪魁祸首再度开口:
  “把他给我,你们要什么都可以。”
  “啊?”林兰和冯晓军呆滞地看着明显是对自己说话的仙长,cpu过热到卡顿了——
  霄仙长在说什么?给他?给什么?兔兔吗?他要兔兔干什么?
  冯涂乍一听这话,被吓得呛了口水,一个人捂着嘴吭哧吭哧咳到满脸通红。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搭在自己颈边,涂涂喉咙处异样的感觉立刻被抚平了,
  可肌肤相贴的地方陡然升腾起一阵热意,涌向四肢百骸,连指尖的寒气都被彻底驱散了,
  用人话说,冯涂现在浑身热得像只煮熟的虾子,连两个鼻孔往外出的都是“火星子”。
  兔兔这个不争气的,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冯兵心里掂量着局势,虽然恩人说的话有点没听懂,但肯定没有拒绝帮忙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希望!
  老人赶忙打圆场:“仙长,咱们别站在门口谈,请去里面先坐下吧,小年去泡壶茶。”
  “好嘞。”壮小伙迅速下楼,却不曾想门口的大佛瞧着二脸茫然的夫妻两人,闭了闭眼睛,换了个他们能接受的说法,
  “冯涂的事我管到底,让他搬到我这里来。”说罢霄阙开门转身,在走进厅里之前又回过头来朝冯涂丢下一句,
  “我保他长命百岁,一生无虞。”
  在长辈们一连串叠声的感谢中,冯涂脸颊的热意褪.去一些,亮亮的双眸直视着银发的男人,眼神中藏满了情绪,
  好像一只被四处猎杀的小兔子,怯生生地看着他的强者,无声地问能不能躲进他的巢穴中暂避一会。
  霄阙几不可见地颔首,等着他,
  等到冯涂重新缩到了自己的羽翼下。
  ————
  茶杯热气腾腾,若隐若现的茶香沁人心脾。
  冯晓军和林兰从未想过事情能解决得如此顺利,都颇为激动得朝“大好人”霄仙长倾诉着这些年冯涂的种种状况,连带最近的护身镯子碎裂的事一并说了,还有伍道长预言的“活不过三十岁”。
  看起来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恩人此时居然听得颇为认真,淡漠的眼眸偶尔扫向对面神游的冯涂,浑身的气场再没有之前凌冽慑人,冯兵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地,心里感叹着:
  兔兔这小子,得了贵人的青眼,总算命不该绝啊!
  “他的灵体肉身特殊,容易遭阴晦之物的惦记,找到一个灵器镇住即可。”霄阙淡然地回答夫妻俩的疑问,在林兰再度担忧的眼神中提前回答:“有,找的到,我来找。”
  女人的眼眶迅速蓄积起泪意,好像二十多年的委屈终于有了发泄口,可未等她失态流泪,男人冷漠地提醒她:“在这之前,冯涂必须和我住在一起。”
  林兰女士坚强地压下鼻尖的酸意,抓着兔兔的胳膊把人往霄阙所坐的沙发上一掼,抹掉泪光冷酷道:“他现在是你的了!”
  说完就掏电话打给家里的阿姨,走到窗边低声吩咐人收拾东西,今天就让儿子搬过来。
  诶?诶?
  冯涂看着近在咫尺和自己贴着的贵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老妈利落地“卖了”,心头涌上一阵激动又害怕的情绪,要离开家跟仙长住吗,跟这个男人?
  除了之前上大学的时候,冯涂从来没在除了家之外的地方过夜过,哪怕是过年都会特意从老家赶回自家,更别提到朋友家住了,他以为今后到死只能待在家里。
  不过他很快就没那么多脑细胞想别的事情了,外面的天空阴了下来,早春的天气变幻无常,室内气温明显低了两度,但冯涂的体温不降反升,尤其是耳朵上方头骨两侧,又痒又热,他忍不住想挠头,
  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有情况——
  尾椎那里阵阵发热,奇怪的痒意让冯涂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小虫子钻进裤子里在咬他。
  眼看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闲聊了两句后边林兰和冯晓军要回去处理点事等会再来,冯兵也得去医院复查,就跟冯涂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
  二楼的客厅里转瞬间就剩下两个人,可浑身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在陌生的环境里冯涂坐立难安。
  悄咪.咪低着头往沙发左边挪远了些,青年再也憋不住了,他想出去透透气,再在男人身边待下去他要热炸了!
  “那个,仙长,我想去下面买点饮料!”涂涂飞快地瞟了一眼男人,
  只见霄阙朝落地窗外扫了一圈,语气平淡地反问道:“你确定?”
  古董街上空的天虽然暗了,但街上人头攒动。
  “对!”冯涂狠狠点头,他身上揣着护身的符箓,目前是中午应该问题不大。
  见男人脸上再没别的意见,于是脚步匆忙地扭头走出去。
  冯涂没察觉,霄阙跟着他的步伐来到二楼门口,在光线稍暗的楼梯口靠着,点燃了一根烟,银色的发丝如月华倾泄,让看到的人无端感到寒凉。
  银发仙长看着冯涂慌张的背影,低语道:“真是会跑啊,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