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弈辰来到言家的半年后,言稚雪背着书包去上幼稚园了。
  言稚雪学了很多东西,例如……拽着已经上小学的陆弈辰陪他玩家家酒。
  “你要把这个给我戴上。”言稚雪把一个塑料的玩具戒指硬塞到陆弈辰手中,"这是戒指!戴了就可以结婚了,今天可以让你当一天新娘哦!"
  陆弈辰握着戒指,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言稚雪。
  “快!”言稚雪拍打着陆弈辰的肩膀,以命令的口吻道:“给我戴上。”
  言稚雪将手平摊在陆弈辰的手掌心里,食指轻轻敲了敲催促。
  陆弈辰无奈地抓住言稚雪的手腕,把那个花里胡哨的戒指给人扣了上去。
  言稚雪高兴极了,接着趁陆弈辰不注意一把将半透明的蕾丝布充当盖头,套住了陆弈辰的头。
  陆弈辰发现这是桌布,心情颇为微妙。
  但是言稚雪很高兴,陆弈辰透过布料看见他若隐若现的笑容,他举着陆弈辰的手,似乎是在自己安慰自己,“幼儿园没有人和我玩,没关系!我也有新娘!”
  ……
  民政局大门前。
  “你确定?”
  陆弈辰微微蹙眉。
  当然,这个问题问的不是言稚雪愿不愿意领证,而是……
  此刻,言稚雪手撑着轮椅扶手两侧,艰难地想要起身。
  言稚雪咬牙,他必须要走着进民政局!
  “你反正不懂。”言稚雪冷哼,领证这种充满仪式感的事,有些人甚至还当成婚礼对待,那至少他要走着进去吧,就算是塑料的契约结婚也要啊!
  陆弈辰道:“我是不懂,但我知道若是你昨晚没有硬要出门吹风,你现在就可以稳健地走进去。”
  言稚雪:“……”
  言稚雪:“你闭嘴吧。”
  因为用力,言稚雪额头沁出了冷汗。
  陆弈辰轻轻叹了口气,侧身给言稚雪挡住别人的目光。
  言稚雪主要是身体虚弱所以使不上力,站起来不是问题,只是要站得久一些和走动就有些困难。
  试了一阵,言稚雪失落地坐回轮椅,用摆烂的语气、大爷的口吻道:“推我进去。”
  言稚雪愤愤心道,他居然要坐着轮椅去领证。
  陆弈辰朝言稚雪曲起手,“你扶着我能走吗?”
  言稚雪一愣。
  “啊?”
  陆弈辰的手还悬浮着。
  言稚雪纠结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挽住陆弈辰的手。
  “那你不能半路把我丢掉。”
  言稚雪像一只警戒的猫咪,指肉紧紧地掐着陆弈辰的手,眼睛专注地盯着他。
  要是陆弈辰为了报复他,中途把他甩了他岂不就摔地上了。
  言稚雪的力道就像在挠痒,陆弈辰哭笑不得,“大庭广众,这样做我并无好处。”
  也是哦。
  言稚雪放心地把身体的重量放到陆弈辰身上。
  两人紧贴着,像一对感情极好,身处热恋的爱侣那般踏入民政局。
  签证、拍照都是一瞬间的事,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言稚雪捏着小红本,照片里他和陆弈辰身穿着白色衬衫,两人都没笑,就是普通地拍个照。
  他注意到陆弈辰看了眼手表,似乎是准备离开了,也许他待会儿还有会要开。
  言稚雪心道,陆弈辰还真是忙碌。
  也许今早领证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另外一场会议,一份需要处理的工作。
  陆弈辰问道:“先送你回家?”
  言稚雪:“司机留给我,我之后去找律师讨论遗嘱的事。”
  言稚雪如今有领证文书证明,可以去领他父母的遗产了,钱没剩了,都用来抵债,但还有一间不值钱的老宅,那就是言稚雪的目标。
  陆弈辰点头,识趣地没有说要跟上,也没这个立场。
  两人正准备离开,工作人员叫住了他们,“两位先生不去宣誓台拍照吗?”
  两人一顿。
  言稚雪看了眼四周。
  旁边有一对来领证的爱侣,年轻女人披着头纱,穿着漂亮的白裙挽着她丈夫,而他丈夫手里捧着鲜花。
  不远处也有一对和他们一样,都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手里拎着蛋糕,另一个提着一篮子的喜糖在发。
  共同点是,他们都请了朋友来帮忙拍摄。
  仪式感满满。
  言稚雪感叹,这就是塑料婚姻和真正结婚的感觉吧。
  言稚雪喜欢仪式感,不过确实,如果只是为了仪式而仪式好像也没意思。
  他应该就直接坐轮椅进来的,折腾什么。
  “不去了。”言稚雪恹恹道:“我想回去。”
  陆弈辰定定地看着言稚雪,沉默片刻,最后还是道:“好。”
  言稚雪气愤。
  你妈的,你还真同意。
  言稚雪狠狠甩开陆弈辰的手。
  言稚雪甩开人后没了支力点,摇摇晃晃地自己找个椅子坐下,闷声道:“把我轮椅推来。”
  陆弈辰道:“你可以扶着我。”
  “不要!晦气。”言稚雪冷哼。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忽然捧着一束鲜花向前,打断了两人的不快。
  两人都一愣,只见工作人员很笑道:“恭喜你们,中奖了!”
  啊?
  工作人员解释:“刚刚你们不是填了一个粉色小卡嘛!中奖了!一大束玫瑰,新鲜的!”
  工作人员喜气洋洋地把花递给言稚雪。
  言稚雪呆呆地接过,心想原来那不明所以的卡片是这个啊。
  在几个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其余人都鼓掌了起来,还有人过来给他们拍照。
  红玫瑰很大一束,鲜艳欲滴的确实好看,言稚雪看到镜头下意识地扯出笑,陆弈辰也走到言稚雪身后直直地站好。
  两个体面人莫名其妙地营业了起来。
  见差不多了,陆弈辰上前朝言稚雪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去。”
  言稚雪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下挽住了陆弈辰,两人亲昵地走了出去。
  陆弈辰微微挑眉。
  无人看见的角落,言稚雪拼命用指甲掐陆弈辰的手臂,像是用尽毕生力气那样。
  别说,言稚雪生病中力气不大,但指甲抠进肉还挺疼。
  待两人离开民政局,陆弈辰给人开了车门,“行了你,撒手。”
  言稚雪坐进了车内,撇头不看陆弈辰。
  陆弈辰一边开车一边问道:“生气?”
  言稚雪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抱着那一束玫瑰道:“没。”
  “这事是我的错。”陆弈辰却道:“我考虑不周全,我给你道歉。”
  言稚雪一愣,随后道:“行了吧,契约婚姻,你还学人家上演什么真情实感。”
  “不能这么说。”陆弈辰目视前方的道路,手稳稳地操着方向盘:“既然是契约婚姻,那便是一份工作。”
  言稚雪嗤笑,“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陆弈辰继续道:“既是一份工作,就要好好完成,我的工作是你的未婚夫,那我就应该准备鲜花与蛋糕,让你有良好的体验。”
  言稚雪蹙眉,被陆弈辰绕晕了,“这是情人才做的事。”
  陆弈辰:“我们扮演的不就是情人吗?我想你并没有认真地查看契约明细。”
  言稚雪抱胸,那确实没有。
  因为他觉得无论契约写了什么,反正陆弈辰要怎么搞他都行,干脆不看。
  陆弈辰道:“黑纸白字,我提供物质与婚姻,而你回馈我的是国内的渠道与声誉,与我扮演好一对情人。”
  言稚雪不解,“之前有传闻你在米国招惹了一堆要和你联姻的蓝颜和红颜,难道是真的?”
  陆弈辰揉了揉太阳穴,“说来话长。”
  言稚雪微微眯眼。
  噢哟,在国外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相好挺多啊?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
  下次他就要带着情人去气死陆弈辰。
  陆弈辰道:“有时间我慢慢和你说,但传闻确实如此。”
  陆弈辰运营的是投资与财经,个人声誉与公司稳定极为重要,他那几位“相好”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媒体都在等着新料,他自己作为“外企”来分蛋糕,行事得万分小心。
  言稚雪耸肩,有空再说不就是不打算说,他也不稀罕。
  言稚雪瞟了几眼陆弈辰的手臂。
  “喂,你……”
  陆弈辰见言稚雪久久不说话,“嗯”了声。
  言稚雪小声道:“我抓得很用力?”
  陆弈辰:“还行。”
  言稚雪探头,“让我看看?”
  陆弈辰:“不必。”
  言稚雪坚持要看,不讲道理地把陆弈辰的衣袖给撸起来上下端详。
  手臂肌肉线条流畅,看起来就很有力量,言稚雪还能看见隐隐约约的青筋,找了好一阵,才发现了他留下的,小小的指甲印,像一个弯弯的笑脸。
  言稚雪用食指戳了戳那个浅浅的红印。
  陆弈辰垂眸道:“再晚一点就自愈了,你就看不到了。”
  言稚雪轻笑。
  陆弈辰眼角看见言稚雪的笑,有些出神。
  他忽然发现,他已经七年没见着言稚雪这个人了。
  重逢后直到现在也是才第一次看见言稚雪笑,不是嗤笑或冷笑,而是真心的。
  早晨和煦的阳光从车镜渗透进车内,就在言稚雪身后散开。而他背着光,握着自己的手臂在笑。
  陆弈辰也才发现,久别重逢,他还没问言稚雪这个问题。
  “言稚雪。”
  “嗯?”
  车子停在了红灯前,陆弈辰转头看着言稚雪的脸,“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言稚雪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