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滋滋纨绔身份……适应的很好……”断断续续,好似频率不稳的电子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殿内无人,兰榆收起三分醉七分演的表情,步调悠闲的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
  茶水润喉,兰榆轻轻一笑,“谢谢夸奖,穿书之前,我好歹也拿了影帝奖杯。”
  “我穿书不过半月,系统,你这仇恨值是怎么计算的?”他又问。
  系统:“宿主,仇恨值根据……滋滋……触发的剧情而定。”
  兰榆摩挲杯壁,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剧情越重要,我得到的仇恨值会越多。”
  “没……错,”系统缓了两秒,说的更加详细,“宿主前……两日……将白月光……滋……抓回府……是重要剧情,获得滋……十万仇恨值,今夜……滋滋……推动和亲剧情……滋…只有五千仇恨值。”
  兰榆来了兴趣,“十万仇恨值是最高上限?”
  他之所以会问的这么清楚,是因为这关乎着他能不能尽快回到现实世界。
  他原本是现实世界一名演员,在剧组拍戏杀青时,意外摔跤,穿进一本古代bl小说,成为书中与他同名同姓的万人嫌炮灰,还绑定了一个智障又卡顿的系统。
  小说里,原主幼年痴傻,经过多年医治,好不容易治好傻病,结果又往另一个极端发展,成为雍京人人厌恶的纨绔子弟,在京中横行霸道,人嫌狗憎。
  书中的主角受,也就是白月光,在他进京赴考时,兰榆对他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无果后,将人强行掳回将军府囚禁折磨,逼迫白月光跟他在一起,白月光誓死不从,差点死在将军府,最后被青梅竹马的男主救出,两人联手送炮灰上西天。
  等接收完小说里关于万人嫌炮灰的内容,兰榆大大的松了口气,好在炮灰只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人,又疯狂作死,前期就会下线。
  万幸只是穿成炮灰,等他攒够一千万仇恨值,就能回去。
  他可不想在这里久待。
  系统仿若接触不良的电流音再次响起,“不是……滋……滋……若触发书中特滋……特大剧情,仇……恨值会高……滋……高达五十万,没有上限。”
  兰榆愣住。
  五十万?还没有上限?
  他精神抖擞的问:“什么算特大剧情?比如我把男主和白月光都整死了?”
  系统:“……”
  系统见他一脸兴奋,怕他真会这么干,赶忙说道:“不……不行!主角……滋身亡,穿书世界会崩…滋…崩坏,那样宿主您……滋滋……也会被判定……任务失败。”
  “而且……滋……特大剧情不易触发……滋……也很难完成。”
  “哦,”兰榆顿时兴趣缺缺,“仇恨值可以在你那儿兑换使用吗?”
  系统:“仇恨……值达到一百万,就可以……在系滋……系统商城兑换道具卡。”
  兰榆刚穿书,仇恨值太低,还不符合兑换条件,他也只是问一问,有备无患。
  在漱文殿歇了一夜,翌日上午,兰榆一袭灼目红衣,带着皇帝赏赐的金银珍宝,被御前侍卫护送出宫,坐着御赐轿辇到宫门外,再登上回府的马车。
  经过一条宫道时,左侧宫门有四名太监低头弓腰,抬着担架匆匆过去,担架上蒙着白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死气森森的少女面容。
  正是昨夜那名被杖责的宫娥。
  兰榆瞳孔一缩,猛地抓紧护栏。
  那个宫娥面容稚嫩,约莫二八年华,若是放在现代,还只是一名高中生,最大的烦恼便是学业,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可是在这里,在这皇权笼罩下的阶级深宫,她便是蝼蚁之命,草芥之身,性命全数握在别人手上,没有半分自由。
  兰榆忽然有些呼吸不畅。
  这座巍峨皇宫,好似一座翻不过去的天,压得人气息奄奄。
  三两跟随轿辇,最先发现兰榆的异样,他眼尖的发现那几个太监,指着几人出言斥责。
  “死太监,不知道我家主子要走这条道吗?赶紧把那污秽尸体弄走,晦气!”
  “赶紧滚,否则把你们也拉下去杖毙。”
  太监们吓得直抖,扛着担架就要跑,被兰榆叫住。
  “她怎么死的?”
  “回、回兰公子,此女殿前失仪,被杖责二十大板,皇后娘娘说她坏了内宫规矩,当夜便赐、赐了白绫。”
  即便是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可在听到太监的回答时,还是觉得凉意入骨。
  “尸体送往何处?”
  太监道:“送去停尸房,由那边的太监拉到乱葬岗填埋。”
  说是填埋,实际上乱葬岗又脏又臭,每回尸体拉过去,都是随地一抛应付完事,反正也没人检查,他们也得不到赏钱,何必费心费力的再挖坑填埋。
  兰榆解下腰间玉坠,随手丢给太监,面上淡淡,“今儿本公子心情好,施舍一回,把这玉坠送去停尸房,让他们备一口薄棺,将人好生安葬。”
  御辇渐行渐远,太监拿着玉坠,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京中谁不知道兰榆阴狠跋扈,若不是亲眼瞧见,他们都要以为眼前这人是假冒的。
  这厢,百姓瞧见高大骏马开道的华丽车轿,轿顶旗帜飞扬,青狼图腾威猛桀骜,独特而尊贵的五马青鸢车舆,放眼整个雍京城,也只能是将军府那位备受圣宠的兰大纨绔。
  见状,百姓避让到街道两侧,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
  “看样子又得了赏赐,真是小人得志,青天不开眼。”
  “谁让人家有皇帝撑腰,杀人犯法都有人兜着。”
  “可惜了那饱读诗书的段浥青,还不知道要被糟践成什么样。”
  人群的议论声被隔在门外,将军府管家迎上来,先是看了眼地上的箱子,脸上露出恭维的笑容,“陛下疼公子,这回又赏了不少呢,公子,老奴先派人把箱子搬到库房吧。”
  以往每回得了赏赐,兰榆都会让王管家把东西放入库房,方便记册打理,王管家今日也是这么想的,话音落下,就喊了两名家丁过来搬箱子。
  谁知兰榆却开口说道:“不必,这些全都送到自在轩,放在本公子的内室,三两你跟着去清点一下。”
  王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住。
  三两得令后立即让那几个家丁把箱子搬走,家丁们抬头看了眼王管家,见王管家没说话,几人对视一眼,没敢动手。
  王管家眼里闪过得意,背脊挺直不少,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由他一手打点,他管了十几年,在府中的权威甚大,兰榆今日突然下他脸面,也要看他们答不答应。
  “怎么,本公子的话你们没听见?”兰榆吊儿郎当的姿态微微收敛,周身倒是显出几分气势,尤其是那双眼眸扫向众人时,他们竟有些不敢抬头。
  家丁面上犹豫,迟疑着向前迈一步,王管家掩唇咳嗽起来。
  兰榆将他们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似笑非笑的看向王管家,伸手从腰间扯下皇帝送他的赤金五环鞭。
  这根软鞭极细极长,赤金纹路暗藏风华,被兰榆当做装饰系在腰间,不仔细看只会认为是一条腰带。
  王管家脸上得意之色顿住,转而不可置信的看向兰榆,他竟然想对自己动手?
  王管家额头冒出冷汗,小心翼翼的扯出一抹笑,姿态弱了不少,“公子,好端端的怎么把东西放内室啊,箱子占地儿,放内室似乎不太方便。”
  兰榆本就心情不好,像是没看见他脸上勉强的笑容,微抬下巴,目光骄纵又轻慢,“怎么,本公子得的赏赐,高兴放哪就放哪,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周围还站着不少家丁和府兵,王管家被当众羞辱,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可看着兰榆手里的软鞭,想起之前兰榆动不动就拿这鞭子打杀下人,那鲜血淋漓的画面想起来都打冷颤,眼下他确实不敢造次。
  “本公子体恤王管家年纪大了,从今儿起,库房的账本和钥匙都交上来,由本公子亲自保管。”
  听到这里,王管家再顾不得里子面子,连声追问:“公子,可是老奴哪里做错了惹您不高兴?库房账本一直是老奴管着,从不曾出错,哪怕是将军,以前也夸过老奴账本打理仔细,兢兢业业,公子若是不信,可以检查账本,以证老奴清白。”
  听着王管家这番明里认错暗中内涵的话,兰榆心中啧啧两声,心道确实仔细,假账做的跟真的一样,无非是仗着原主不学无术,大字不识一个,就算拿走账本请人查账,一般人也查不出问题,还搬出兰大将军,话里话外都是他无理取闹,任性妄为。
  日头下,兰榆半眯起眼,耐心告罄,开口时声音清慵倦懒,“那你去找兰大将军讨公道吧,好走不送。”
  语毕,留下一群呆若木鸡的奴才,潇洒离开。
  他慢慢悠悠的往自在轩走,路上还好心情的赏花逗鱼,想到能从王管家那里获得的仇恨值,高兴的又摘了两支硕丽紫菊,一路嗅闻花香,眉眼蕴着浅浅笑意。
  踏入自在轩的那一刻,兰榆瞬间转换神色,急不可耐的直奔西厢房。
  “段郎~”
  矫揉造作的声音又含有几分痴情、几分讨好。
  “我、我摘了花,送给你。”
  他的目光太过缠腻,如同实质般黏附于身,段浥青眼底闪过一丝翳色,站在书案后岿然不动,低头落笔在纸上,字迹迥劲清逸,暗藏锋芒。
  他心无旁骛的练字,一旁伺候的椿白却觉得屋内温度骤降。
  “椿白,你先出去。”
  兰榆打发走小厮,不顾段浥青周身冷气直冒,大步朝他走过去,直勾勾的盯着人瞧,像是在自言自语,“鲜花配美人,果真好看。”
  他直接靠过来,气息扑面,段浥青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雀金香的香味,那一刻,段浥青猛地抬头,漆黑如墨的双眸冰冷异常。
  正要后退之际,兰榆更快一步,将手里的鲜花塞到段浥青怀里。
  耳边依旧是那人卑微讨好的声音,“这是我特地为你摘的,挑的最大最漂亮的两支,段郎……”
  兰榆话音顿住。
  他转过头,看向被段浥青毫不留情扔到地上的紫菊,花瓣不堪摧残,零落飘洒在地,一片狼藉。
  兰榆怔怔看着地上的残花,好半天,他才低喃道:“段郎不喜欢紫菊吗?那、那我再去找别的,你别生气,我很快回来。”
  说完,也不看段浥青的表情,闷头就冲出了西厢房。
  “主子,你要去哪?”三两清点完赏赐,正要去找兰榆,就看见他家主子一阵风似的跑出去。
  兰榆一口气跑到花园,待四下无人,他终于停下来,双手叉腰,一边喘气一边翻白眼。
  说好的书里温柔清冷白月光呢?温柔个屁,浑身冒冷气,那眼神跟冰刀子似的,就差把他给千刀万剐。
  兰榆心里吐槽,好在刚才那番做作的言行惹恼了段浥青,听着脑海里不停增加的仇恨值,兰榆面色愉悦,哪里还有半分在西厢房时演出来的落寞。
  “公子,方才有人来递了帖子,指名是给公子的。”将军府的侍卫统领张河过来找他,将手里的帖子递过去。
  兰榆挑眉,原主在书里是万人嫌,除了皇帝偏爱,雍京上层贵族的宴会从来不会邀请他,这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头一回接到帖子。
  他盯着帖子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正准备说话,猛地想起自己的文盲人设,差点露馅。
  兰榆又摘了几朵菊花,既然那家伙不领情,他这次特地摘的白菊,气不死他。
  哼着小曲回到自在轩,老远就听见三两那大嗓门在说话。
  仔细去听,却发现都是数落,“我家主子喜欢你,那是你的福气,你竟敢给脸不要脸,糟蹋主子的心意。”
  “今天中午不许给西厢房送饭,饿他一顿长长记性。”
  “呸,把他屋里的花花草草都撤了,没见过好东西的粗鄙乡下人,也不配用这些昂贵物什。”
  “看什么,这盆细叶寒兰可是御赐之物,你就算有十条贱命都买不起这盆花。”
  兰榆在屋外默默听了半天,摸着下巴咋舌,不愧是万人嫌的好跟班,拉仇恨的天赋极高,跟他这个主子一样讨人厌。
  瞧瞧这仇恨值刷的,蹭蹭蹭的往上涨。
  兰榆眉开眼笑的走过去,拍了拍三两的肩膀,中肯点评,“你很有天赋。”
  当炮灰的天赋。
  三两茫然张口,“啊?主子你在说什么?”
  “没事,厨房是想饿死本公子吗?让他们赶紧传膳。”
  “哎,主子您稍等,奴才这就去,那帮狗东西近日真是越发会偷懒了。”三两也顾不得再骂段浥青,气势汹汹的奔向厨房。
  段浥青仍在练字,无论这对主仆如何欺辱谩骂,他全然摒弃在外,连个眼神都欠奉。
  兰榆走过去,将帖子和菊花放到他面前,甜腻腻的开口。
  “段郎,这上面写的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