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猪肉的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中年男子,至于贺宵,连影都没一个。
  大意了,还以为今天能见到他呢。
  这村里楚唯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没办法向别人打听,可真是愁人。
  陈凯枫像是和他有同样的疑问:“昨天那个杀野猪的老乡呢?”
  冷科平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
  路过的孙大强听见了,顺便解释了一句:“贺家那小子被野猪伤到了腿,这几天大概是不能出门干活了,这会儿可能还在家休息。”
  具体情况孙大强也说不清,贺宵跟他们来往不多,关系很冷淡,这事也是他从大队长嘴里听说的。
  楚唯想到了昨天贺宵那血淋淋的模样,腿上那么大的伤口,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是该好好养养。
  乡下医疗条件这么差,他那伤恐怕不好治,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前世的贺宵一直拄着拐杖,不会就是因为这事伤了脚,成了跛子吧?
  虽然还不确定,但楚唯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个贺宵和他认识的那个富豪当成了一个人。
  好歹他也帮楚父楚母度过几次危机,还把遗产都留给了自己,就算没有享受到,也改变不了他对自己很好的事实。
  楚唯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瓶,心里纠结,最终还是决定帮贺宵一把。
  本来日子就不好过,要是年纪轻轻就成个跛子,这村里的人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他呢。
  晒谷场里还排着长长的队,楚唯找借口说要去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冷科平问:“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
  楚唯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陈凯枫担心他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回知青点的路:“还是大家一起吧,万一你迷路了怎么办?”
  楚唯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笑眯眯的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有这个,你们还怕我找不到人带路吗?”
  陈凯枫和冷科平都笑了笑:“还是你有办法。”
  大人们在买肉,小孩们聚在一起玩泥巴,楚唯在这群小孩子中看了半天,最终和一个没有玩游戏的小姑娘搭了话。
  比起旁边那群缺着牙流着鼻涕虫的花脸猫们,这个小姑娘要比他们干净多了。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玩?”
  小姑娘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楚唯的眼神满是疑惑。
  心里奇怪这位大哥哥为什么会跟她说话,又很有礼貌的绞着手指怯生生回答:“他们……不跟我玩。”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她说话,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大哥哥,小女孩心里紧张极了,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楚唯看着她红红的脸蛋儿,伸手摸了摸她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张了张嘴,说得含糊又小声。
  不过楚唯还是听清了。
  “叫盼盼啊,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盼盼,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给你。”他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果,放在了小女孩手心里。
  盼盼吞了吞唾沫,眼里都是对糖果的渴望,却没有立马收下。
  楚唯笑了笑,剥开了外面的包装纸,把大白兔奶糖放进了小姑娘嘴里。
  “这个糖要含在嘴里等它慢慢化开,不能一口吞了,不然会卡喉咙。”
  丝丝甜味沁入心脾,从来没吃过奶糖的盼盼惊得捂住了嘴,挡住自己不断分泌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她还小,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出奶糖的味道,只觉得这是自己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楚唯见状,又从兜里掏出两颗糖给她,他倒想大手一挥全都拿给盼盼,可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一掷千金的楚少爷现在的日子比这丫头好不了多少,什么东西都得省着用。
  烟和糖都是硬通货,以后需要的地方还多着呢。
  “吃了哥哥的糖果,你就得帮我一个忙哦。”
  含着糖果的盼盼对他放下了防备,歪着头一脸天真地询问:“什么忙?”
  楚唯道:“哥哥想找一个人。”
  ……
  杨柳村很大,村中心错错落落住着很多人家,这个村越往东走越偏。
  楚唯跟在盼盼后面,走过一条条曲折蜿蜒的小路,路过了几条水沟和几片竹林,终于在密林深处见到了一座茅草屋。
  盼盼伸手指了指:“那就是贺宵哥哥的家。”
  看着那座摇摇欲坠的小破屋,楚唯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的房子还能住人。
  贺家地处偏僻,周围也没邻居,所以不存在认错门的事。
  淡定淡定,谁年轻时候还没吃过苦呢,村里住这样房子的人也不是少数,别人住得,他贺宵怎么就住不得了。
  楚唯很快就接受年轻贺宵住在破烂房子里的事实,正打算感激盼盼给他带路,后面却突然追上来一个女人。
  “盼盼,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跑吗?”
  追来的妇人瘦瘦的,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肉,穿着褪色的衣裳,头发也乱蓬蓬的。
  盼盼跑过去将她抱住,奶声奶气说道:“哥哥让我给他带路呢。”
  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楚唯知道自己被误解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忙上前解释道:“大姐,你别无误会,我就是想让盼盼带我找一个人而已。”
  妇人拉着盼盼往后退:“你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边说边拉着盼盼走,仿佛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停留。
  楚唯被她的反应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至于吗,他长得也没那么可怕吧?
  听说贺宵名声不太好,难不成是因为他?
  楚唯盯着不远处破烂的小屋看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往那边走。
  走近了他才发现,贺宵住的屋子虽然破,家门口倒是被他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屋子外面是一块一块分布均匀的自留地,上面种着这个时节的蔬菜,生机勃勃的,长势十分喜人。
  自留地两边都用篱笆围着,就中间有一条进屋的小路。
  贺宵的屋子大门紧闭,楚唯站在小路中间,有些踌躇。
  现在他跟贺宵就是两个互不认识的陌生人,这样贸然找上门,实在很不明智。
  他甚至都没想好要跟贺宵说些什么。
  来之前热情满满,真到贺宵家了,他却打起了退堂鼓。
  不然今天就算了,等以后有机会碰见了再说吧。
  楚唯心里这样想着,打算原路返回时,木门却“嘎吱”一声打开了。
  这回是想走也走不了。
  他该说些什么?楚唯大脑飞速运转着,信口拈来的话到了嘴边却在看到贺宵的那一刻突然卡壳。
  昨天贺宵的脸庞被血迹掩盖,楚唯没能看清他的面貌。
  今儿个他把脸擦干净了,倒是让楚唯瞧得一清二楚,本来还不确定的他,现在敢肯定眼前的人和前世的富豪是同一个人了。
  以前楚唯家里有张贺宵年轻时的照片,那时楚唯刚生下来不久,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
  贺宵把他抱在怀里,脸上有几分无所适从。
  照片上的贺宵比起他现在更显成熟稳重,五官却没什么变化。
  楚唯对年轻时的贺宵所有的印象都来源于这张照片,在往后他成长的岁月里,父母的这位富豪朋友仅存在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
  直到他成年后,才跟贺宵见过一面。那时的贺宵已到中年,和年轻时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中年贺宵高冷神秘,眉宇间总是带着淡淡忧愁,明明他拥有着让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的财富,他却还是不快乐。
  有钱能解决这世界上99%的问题,楚唯实在不懂,拥有那么多财富的他还在烦恼什么。
  此时的贺宵不像中年时那样死气沉沉,浑身充斥着桀骜不驯的野性,英气的脸庞看人时总是透露着烦躁的不愉。
  他上身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结实的手臂上布着深浅不一的伤口,上面涂着绿绿紫紫的药水,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腿上的伤比手上要严重,为了方便上药,他下半身的裤腿也是一长一短,受伤的腿上缠着一圈圈厚厚的纱布,仔细看,还有血渗出来。
  这样的屋子加上这样一个人,看起来真是又穷又可怜。
  “你有什么事?”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宵率先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