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轻文小说 > 野狗与小荔枝 > 陈杭之
  颁奖台上,裴厌站在最高一阶,郑迦文这次是第二,站在他右边。
  裴厌领了奖牌,就立马从领奖台上跳下来。
  他飞奔着,隔着重重叠叠的人群,他直奔温厘知面前,一把摘下奖牌就挂到温厘知脖子上。
  温厘知那时候在打扫垃圾呢,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脖子上多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是裴厌的奖牌。
  温厘知捏着奖牌,诧异道:“给我干嘛?”
  少年意气风发,他把嘴角那一丝藏不住的笑意压回去:“你想要,就送你。”
  温厘知摩挲着奖牌,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是她拥有的第一块,关于体育的奖牌,也是第一份,裴厌送给她的礼物。
  温厘知温吞道:“谢谢。”
  裴厌回了个“不谢”。
  温厘知看着被雨淋湿的少年,心里慢慢潮湿起来。过了一会,她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嘱咐道:“周六补习,不要忘记了!”
  -
  适逢国庆小长假,奶奶齐淑云要去走访温厘知的姨婆。姨婆家在飞鸟岛的东边,离络绎镇挺远的,所以奶奶会在那里住上一个星期。
  走的时候,奶奶还再三询问温厘知要不要跟她一块去。温厘知摇了摇头说不去,她约好了给裴厌补习。
  齐淑云也不再强求,只要求温厘知在家听话一点,有事情就给她打电话。
  温厘知乖声应允。
  周六的傍晚,到了约定的时间,温厘知就收拾好书包准备去裴厌家。
  裴厌家大铁门没锁,隔着虚掩的大铁门,她一眼就看见了裴厌。
  少年似乎是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穿了一件白色背心。他正在喂狗,随手把一块肉扔起来,扔到低空中。
  在肉条掉落的瞬间,过来跳起来,嗷呜一口接住。然后瞬间将其消灭在腹中。
  温厘知目睹此景,咽了口口水。
  似乎是注意到了少女的目光,裴厌目光偏了偏:“喜欢偷看?”
  温厘知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我在等你!”
  闻到了陌生的气息,过来警惕地竖起耳朵,正要扯开喉咙叫的时候,它又精明地看了一眼裴厌。这回它学聪明了,裴厌不让它叫,它就按兵不动。
  裴厌把碗筷收了:“进来。”
  温厘知“哦”了一下。这次“过来”虽然没有冲她叫,但还是恶狠狠地盯着她,和它的主人一样凶。
  裴厌走在前面,温厘知跟在他后面。
  两个人没有什么话题,一路无言。
  一直到了裴厌的房间里,温厘知放下书包后,莫名觉得有点口渴:“我有点想喝水。”
  裴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过了会,他拿了个纸杯回来,里面装上了水。还是温的。挺细心的。
  温厘知接过来,抿了一口:“谢谢。”
  裴厌坐在她身边,修长的两指间夹了一支笔。
  温厘知好声好气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可以把手机还我?”
  裴厌没说话,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许久,冷笑一声,像是在自嘲:“就那么想和他通讯?”
  温厘知摆了摆手:“不是的!我想给我妈妈打电话!”她一着急就动作幅度很大,猝不及防地把纸杯碰倒了,水立刻倾倒出来,在胸口前淋湿一片。
  她手足无措地去擦,可水渍晕开一片,根本就无济于事,反而还湿的更厉害了。
  “别擦了。”裴厌冷冷的声音。
  温厘知看了他一眼:“可衣服湿了,不过没关系,一会就会干的。”
  裴厌耳根红起来,起身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短袖,丢给温厘知:“穿。”
  温厘知拎起他的短袖在身上比划了一下:“你的衣服都太大了,我穿不了。”
  麻烦。
  裴厌随手翻出一件白色的衬衫,那是他小时候穿过的,给温厘知穿,应该刚好。她就是个小孩。
  “穿这个。”他把衬衫丢给温厘知。
  温厘知接过来,“哦”了一声。
  这衣服确实和她的体型差不多。于是,她麻溜地去卫生间换好,又麻溜地回来。
  裴厌看了她一眼。嗯。怪合身的。
  窄小的白色衬衫妥帖地伏在她身上,她低着头,认真地在给他讲题。她头发间沐浴过的香气,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直往他身边钻。
  她在说什么?
  裴厌心不在焉,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温厘知收拾好卷子:“今天就上到这里,下周再见!”
  裴厌往后一靠:“嗯。”
  温厘知想起来什么似的,把手伸过去:“手机,还给我。”
  裴厌把手机推给她。
  温厘知拿起来,迅速开了机。没想到手机居然还有电,还是百分百电量。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裴厌。
  少年避开她的目光。
  温厘知刚一开机,就看见陈杭之打过来的99+的电话,她刚要回拨过去,想问问他又发什么疯,陈杭之就又打过来了。
  陈杭之:“好啊你,温厘知!你这一星期干什么去了!爷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了?啊?一个都不接?你想造反吗?说话!”
  透过免提,他声音漏进裴厌的耳朵。
  温厘知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杭之哥哥,你听我说……”
  陈杭之却打断她的话:“见面说。”
  温厘知小脑袋缓缓浮起一个问号“?”。
  陈杭之一字一顿:“爷、到、你、家、楼、下、了!”
  温厘知放大了瞳孔:“你开玩笑的吧?”
  陈杭之沉声道:“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的样子么?”
  温厘知赶忙道:“你等我会!我马上来!”
  她飞速挂断电话,背上书包。
  裴厌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在心里,他虽烦闷,却仍是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他好整以暇,抱臂看她:“怎么?男朋友来了?”
  温厘知皱眉看了他一眼:“别乱说。我要走了。”陈杭之千里迢迢从云都来找她,她总不能让人家在她家楼下干等着吧。
  她衣服还没干,但她并不想把他的衬衫穿走,于是着急忙慌地在解纽扣。
  像是在急着,和他撇清关系。
  裴厌把她这个解纽扣的动作看在眼底,明明心里像是有利刺在生根发芽,但说出的话却还是那样阴阳怪气:“怎么?怕男朋友吃醋?”
  温厘知边解纽扣边跟他解释:“你真不要乱说,杭之哥哥人很好的。”
  裴厌手中的笔掉在地上,他也懒得去捡:“有多好?”
  温厘知把他的衣服脱了,还给他:“还你。”
  他没接,而是没来由地问了句:“明天,去不去坐摩天轮?我带你。”
  飞鸟岛最著名的标志性建筑物就是一座粉色的摩天轮,温厘知却一直没有去过。
  裴厌说这话的时候,心猛烈颤抖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
  反应过来后,他才恍然觉得后悔。
  他知道,此刻,自己骨子里卑劣的占有欲在作祟:他想要留住温厘知,他不想要温厘知去别的男人身边,他要温厘知时刻在他身边。
  他要占据她的时间,占据她的一切。
  可温厘知却沉默着,摇了摇头,试探地问道:“下次可以吗?”
  像是害怕直接拒绝会让他伤心似的。
  裴厌不想听这个回答:“不行。”
  温厘知叹了口气:“那算了吧。”
  她背着书包下了楼,裴厌没有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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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杭之果然在家门口等她。
  温厘知从裴厌家大门出来的时候,陈杭之还惊讶了一下:“温大小姐,没想到您还有探望邻居的癖好呢?”
  温厘知瞪他一眼:“少贫!你怎么来了。”
  陈杭之白她一眼:“我就不能来看看您吗?”然后又把身后的猫包顺到胸前,笑道,“猜猜我把谁带来啦?”
  小小的猫包里,安静地呆着布偶小奶猫吱吱。
  温厘知欣喜道:“你怎么把吱吱带来了!”
  陈杭之把猫包打开,吱吱“喵喵”地叫着,敏捷地扑进温厘知的怀里,小小的舌头濡湿了她的手心。
  “还不是它太想你了,所以带过来看看你。”陈杭之摆了摆手。
  温厘知抱着小猫:“吃饭了吗?杭之哥哥。”
  陈杭之:“吃了。”
  温厘知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快进来吧!一路上累不累?”
  陈杭之边伸懒腰边进了门:“还好。奶奶呢?”
  温厘知回:“奶奶去姨婆家了,今晚得我给你收拾住宿了。”
  陈杭之笑了:“你招待我是应该的,毕竟我是千里迢迢来的客人。”
  他们两个前后脚进了门。房间里投射出温暖柔和的光亮。
  而裴厌站在二楼的阳台,目睹他们有说有笑地进了家门。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好一会儿,许久,才冷笑一声,像是讥诮的自嘲。而后回了房间。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有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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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了好久,才把另一个房间收拾出来,只能委屈陈杭之在这暂住几天了。温厘知跟他道了“晚安”,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小猫咪吱吱一直缠着她。许久不见,吱吱好想她。
  陈杭之倒是大度:“没事儿,就让她陪你吧,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一晚也没有关系。”
  于是,温厘知就抱着吱吱回了房间。
  黑暗里,她摸索着打开卧室的灯。吱吱立刻跳进她柔软的被窝,可爱的要命。
  按灭灯光后,她正要准备睡觉。
  恰在这时,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
  她拉开窗帘。隔着葱茏的桂花树影,裴厌愣着脸,站在他的房间里。他窗户没关,黑色碎发自然垂落在额,看起来分外落寞。他眼神寂寂,像是藏了几分破碎的星光。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温厘知。
  她吓了一跳,小声道:“你怎么啦?裴厌。”
  裴厌一字一顿:“开窗户,温厘知。”
  温厘知没听清,她打开窗户:“你说什么?”
  下一秒,裴厌跳上窗台,隔空踩上那棵开在两座房子夹道里的桂花树枝干。
  温厘知小声叫喝住他:“你疯啦!裴厌!快回去!”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可裴厌哪会听她?
  他手脚敏捷,踩着桂花枝干就跳进她的房间。
  温厘知站在窗边没来的及反应,就被他带倒着跌坐在地上。
  他们靠的很近,温厘知嗅到他身上的草木气息,此刻还多了几分桂花的香气。
  房间里没有开灯,风卷进来,窗幔轻轻飘动,桂花花穗落了一地。
  黑暗里,感官更加敏锐。
  温厘知听见裴厌压抑又克制的声音就落在自己耳边。
  他说:“温厘知,你为什么不选我?”
  他在质问。
  可听起来,却带着几分克制又隐忍的怒意。他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脾气。
  此刻,他青筋绷起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住温厘知的肩膀。温厘知觉得他在生气,也在颤抖。
  许久,寂静无声。
  吱吱在床上,“喵喵”地小声叫着。裴厌对猫毛过敏,再加上温厘知刚刚抱过猫,他在触碰到温厘知的一瞬间,就开始觉得皮肤发痒,身体发热。
  他浑身都烫的好厉害。
  温厘知试图安慰他:“裴厌,你别这样……”
  黑暗里,窗纱轻轻飘动,裴厌的眼睛,猩红又疯狂。
  他声音哑的厉害:“你讨厌我?”
  温厘知摇头:“不,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她没说谎,她确实不讨厌裴厌。
  过敏源在隐隐作祟,裴厌痒的厉害,又痛苦又难受。
  黑暗中,温厘知听见他小声的哀求:“小荔枝,我好难受……”
  他不想这样的,可他真的好难受。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痛苦在折磨他,他觉得自己几近崩溃的边缘。
  温厘知去摸他的脸,却只摸到一滴潮湿。
  裴厌……哭了?
  许久,他才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下去,他说——
  “小荔枝,你可不可以,亲亲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