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城主大殿中，众多仆从忙忙碌碌地布置著典礼场地。十日之前大殿就已经封闭，数百人穿行其间布置打扫，设置座椅。
司政台主事清远伯段召站在大殿之中，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
一名主簿站在他的旁边，用笏版记下需要修改和调整的地方。
“段主事，明日参加仪式的来使还有一位没有确定，坐席无法安置，这可如何是好？”
“嗯？”
“昆吾学宫刘小川，他的使团还未到仪典署报备，迎治所也没有收到消息。”
“其余人呢？”
“炼山宗少宗主杜达尚且扎营在白鹭泽东，不过许然已经前去确认了。承天司少司命明肇与随从倒是早就来了，就下榻在迎治所。从双靥城大圣堂接来的灵使也已经安置在鹭神宫中，由太宰亲自照拂。”
“隐龙城和东山依旧没有遣使吗？”
主簿摇了摇头，“东山封山已有百年，隐龙城除了向各城供给延寿丹之外也是不问世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使团了。”
“彧泽境也就七洲一山，罢了罢了，先将确定的座次排定，那元师既然还没有音讯，就放在最后吧。”
段召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两队扈从快步跑进了大殿，悄无声息地分列在了门口两侧，随后一声通报传来。
“睿候到！”
段召被这突如其来的通报吓得一哆嗦，人都没看清楚转身便拜。
“司政台主事段召拜见睿候！”
“嗯，诸事可制备妥当？”
叶婉边说边缓步走了进来，环视了周围一圈，目光定格在城主之位下面放着的两把座椅上面。
她今天穿着青绿色城主制式的内衬，外面套了件白色纱衣，腰间束着一枚侯爵所用的香佩。
城主登基之后所用的整套衣冠她早已派人做好，今日实在按捺不住，便将内衬先行穿在了身上。
但那把椅子，意味着叶书来仍然没被消灭，明天依旧会出现在大殿之中的那把椅子，看着着实让她心烦意乱。
“把它撤了。”
不用她说明白，段召对她心的想法了然于胸。
但是这椅子没法撤下来，有违成法。段召在心盘算，一时想不出主意应对。
“这……睿候，大典前就将候选人席位撤销，恐怕跟成法不符啊。”
“哦？”叶婉瞥了他一眼，幽幽地说，“什样的成法？”
“睿候……津洲自古城主为诏书接任。眼下先主没有下继任诏书，便应拣选各位血脉侯爵后代，由司政台，鹭神宫，将军府三峰会选……”
“这些需要你说？”叶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想知道的是，什成法？”
“这……就是……”段召显然被问到了，一种不断蔓延恐惧逐渐取代了全权负责仪典的权力感，“就是……睿候与颐候同属候选人，都有继承大位的资质，所以……”
“她不过是个长我两岁的庶女，凭什可以染指大位？苍洲，寒洲，隐洲，不都是嫡女继位？这迂腐成法，合该废除。”
“……废除成法，需由鹭神宫名典司会同文渊阁……”
“琐碎啊琐碎……”叶婉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仪典也该换个人筹备了。”
“睿候！”段召听到这话顿时汗如雨下，他知道所谓的换人到底意味着什，“睿候，段家因救驾之功袭封伯爵，五代侍奉叶家，倚翠岛经年拱卫鹭溪城，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知道，知道。”叶婉不耐烦地点点头，“段家于津洲有恩，你的妹妹还是先主的轩妃，所以你才有恃无恐，对不对？”
段召赶忙跪在地上匍匐不起，冷汗涔涔往下流，“睿候，我也是奉命行事，不敢忤逆您，也不敢背弃先祖，实在是两难啊！”
“你不肯背弃先祖，那就是说，本候是数典忘祖之人咯？”叶婉露出一个摄人心魄的笑容，咯咯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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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段召竟然被她杀了？”
烛钓台的灯火依旧稀微，小小楼台就这样伫立水上，任由千军万马惊涛骇浪也未曾熄灭，但这光芒也并未有所扩大，似乎会永远这般星星点点下去。
坐在窗台的叶书来听到这消息后，眉头拧了起来，又迅速舒展开了，“她倒真下得去手。”
“不错。头颅被砍下，传回了倚翠岛。身体被扒皮，做成了烛台，放在灵堂之中。”姚谦补充了一些细节。
“这是第几个尸油烛台了？”
“二十三个了。”
“还真不少，这事儿恐怕也只有叶家人能做得出来。倚翠岛上是什反应？”
“段家当场被逼反，杀了传使，率领本家族人想要逼宫讨个说法，但是很快被周围的豪族共同发洲兵平定了。”
“津洲豪族，轮番执掌司政台，行使中枢权力，叶祁不愧是经历过王朝覆灭依旧屹立不倒的先主，这样设计让各方势力相互制衡，津洲真正的大权自然可以永世由叶家掌控。如今司政台轮到哪家主事了？”
“忠贤伯李显。”
“卫岛李家……当年鹭溪城告急，十二豪族举家护驾，撑到了东山援兵的到来，并称十二铁卫。后来他们都被封为伯爵，赐岛自治，转眼百年，十二豪族不过只有五家还在传承，也是辛酸故事。”
“唯有叶家依旧稳稳执掌权柄，反而是愈发强大了。”
“是啊，如果不是母亲昏聩，被人做局引诱临幸了奸妃，也不会绝经之前生下心性恶毒的叶婉，甚至还在死前将奸妃扶正为后，让叶婉得了嫡女的身份。”
眼看叶书来思绪越来越远，后面的事情他也无法答话，姚谦于是将谈话拉了回来，“……颐候，明日就是仪典了。鹭心岛距离此处尚有距离，您准备何时动身？”
“去与不去还重要吗？”
叶书来品了一口孤峰寒露，观察着眼前的茶具，眼神朦胧起来，“如今局面对我不利，也只有你和平章对我不离不弃了。”
“胜负仍在未定之天，既然选择了侍奉颐候，那便当荣辱与共，成了自有我一份富贵，败了也不枉曾伴雄主左右。”
“好，好，姚谦……”叶书来少有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下属，他的眼睛充满着平静，不管在什时候他总是这样心沉如水，有的时候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