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针拨转之前,还有必要讲一讲此时此刻的一些其他事情,因为在后来的历史研究者看来,2024年4月7日这个晚上,除了陈晓辰被冰冻这个极其重要的事件之外,还有几件表面看起来无关紧要,或是极度反常的事件,却是后来历史几个关键转折点的缘起诱因。
  
  
  在这个春风和煦的夜晚,就在距离上海环球金融中心西南仅仅几公的浦东滨江,一座崭新的博物馆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开馆庆典晚宴。博物馆的主人叫裴多娜,她本不是一个特别高调的三代,可她出身于全世界最大的传媒集团赫兹跳动创始家族,是赫兹跳动创始人裴鸣的独孙女,即便她再怎想逃避公司继承这样的话题,她也是当之无愧的超级名媛,是世界顶级富豪家族的后代们竞相追逐的对象。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比如修建这个精致的博物馆,收集全世界的珍奇收藏。
  
  
  然而,尽管今晚聚集于此的国内外名流数不胜数,但裴多娜似乎对周遭对她的众星拱月毫无兴趣,身穿diorlacigale樱桃红色无肩带版连衣裙的她礼貌的向前来祝贺的人们轻轻点点回应,她心却一直在忧虑今晚更重要的事情。这时一名穿西装的助理上前向裴多娜示意,裴多娜向周围的人表示抱歉,接着匆匆离开了宴会厅。
  
  
  在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房间,裴多娜再次见到了这个琥珀色眼睛的、精瘦的**小伙子。他叫普鲁塔克,是喀山空间科技一个研究小组的组长。
  
  
  “裴小姐,找到了,是在南极!”
  
  
  裴多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强行抑制住的振奋导致她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和预测部署地点离的远吗?”
  
  
  “有些距离,我们正在解决这个问题。你那边呢,还有别的发现吗?”
  
  
  “有两个地方,在几内亚湾和乔戈峰南侧。”
  
  
  “真的是通过那个节目征集到的线索?”
  
  
  “《是谁在那》。是的,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真的是有用的。不过这两个线索都是专业ngo提供的,我们给了很多钱让他们都签好保密协议了。”
  
  
  “现在的情况看,可能还会有新的地方。”
  
  
  “没错,其实我们也有侦测到了一些没有达标的小型逸散,离上海不远的一座山上都有。但这不重要。南极!是啊,肯定是南极,我感觉,很快我们就能有决定性的进展!”
  
  
  裴多娜再也抑制不住,身体剧烈的抖了起来,普鲁塔克走上前,轻轻扶住她。穿着高跟鞋,裴多娜比普鲁塔克要高出大半个头,她于是稍微欠身,抱了一下普鲁塔克,继而又很快分开,转头从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拭眼泪。普鲁塔克眼睛同样闪著泪光。
  
  
  宴会厅接近露台的另一边,同样是一场出人意料又意味深长的会面。此时还叫做机械核心(machinacore)的美国军工巨头家族成员也出现在了这场晚宴上,来的人级别还不小。家族长子昂·塔彭宁,三女斯旺·塔彭宁,还有刚刚从美军前线退伍、桀骜不驯的小儿子琼恩·塔彭宁,都前来参与这场盛会。昂和斯旺担负着他们的父亲洛根给的任务,机械核心对赫兹跳动的一项资产一直很感兴趣,就是赫兹跳动出资,跟喀山空间科技合作建造的次世代通信卫星网络。老洛根想,“先让年轻人们交交朋友吧”,把这任务交给了孩子们。其实,他内心知道,只是差一个契机,到时候必然只能直接来硬的。
  
  
  这时候就能看出中国人安排宴席时候对座次的考量。桌上这一侧深邃的鹰派气息,总得有人来中和一下。赫兹跳动裴鸣老爷子的朋友也不少,其中一个至交便是中国工业巨头盘古重工的主席庞仕朝。盘古重工也有年轻的当家人,是一对兄妹,钱稽鸿,钱稽柔。此时这两位如星星般闪耀的少壮领袖,就同桌坐在塔彭宁一家的对面。
  
  
  “稽鸿,你有没有发现,公筷和私筷的材质不一样?”昂一边摆弄面前的两双筷子,一边向钱稽鸿发问。当然,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早已合作,早已熟识。
  
  
  “这私筷是紫檀木的,中国的宴会上很常见,公筷嘛,我猜,枫木?”钱稽鸿看起来很放松,其实是底气足,怎样的聊法都舞台所谓。
  
  
  “确实是上好的枫木,但是我不喜欢。你知道吗,枫木会因为时间和光照而变色。这让我想起松本樟那个老家伙。”
  
  
  昂提到的松本樟,其实本来也在受邀嘉宾之列,但是他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来。松本樟是松本工芸联合公司的ceo,几年前,盘古重工、机械核心、松本工芸、喀山空间科技和稍后会提到的另一家公司,在深空探索领域决定开展一项为人类存续为目的,跨越国家和企业利益的合作——西北望计划(projectaiming)——旨在应对未来可能面对的太空灾难。由于这项合作涉及到在太空部署武器系统(以应对陨石袭击为目的),在一些倡导和平的团体看来,其合作实质为一次太空霸权的联盟协议。
  
  
  一直没说话的钱稽柔轻轻说了句“失陪”,起身向宴会厅外的露台走去。特种兵出身,钱稽柔曾经是一个电子战专家,专长是射击和侧信道攻击技术,在极端生存环境下执行过高危任务,也有在国家情报机构工作的经历。钱稽柔转型管理也有很多年了,可是她时常还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跳脱之感。就比如现在,穿着阿玛尼高定套装的她,会突然想起自己战术背心前挂着的便携式电磁控制单元。
  
  
  “很无聊,不是吗?”双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琼恩·塔彭宁面带微笑看着钱稽柔。他没有穿华丽的西装礼服,脚上甚至还穿着一双形似军靴的皮靴。
  
  
  “出来透透气,你是?”
  
  
  “琼恩,久仰你的大名,只是我们一直没见过。”
  
  
  “原来你是‘那个’塔彭宁家的孩子。”钱稽柔微微抿嘴笑了笑。
  
  
  “哈,没错,是,我是‘那个’孩子。”琼恩笑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突然无话。显然他们对彼此都有种溢于言表的欣赏,他们的兄弟姐妹和周围的人也都多多少少做着军工生意,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俩一样,对战争都深刻的理解和体验。此时他们被这隆重盛大而又奢华迷醉的氛围包裹着,而他们却都躲在角落,像两个外人。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来过中国!”琼恩决定打破沉默。
  
  
  “我知道。”钱稽柔觉得自己今天说话带着点许久未曾出现过的温柔。
  
  
  “真的吗?你还知道我什?”琼恩惊讶地问到。
  
  
  “我只要动动手指,我就能知道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呢。”钱稽柔转过来靠着栏杆,头向后仰,她用这个姿态放松肩背,而她的长发在空中飘动了起来。
  
  
  “你不用动手指我也可以都告诉你。我想告诉你,我同样也想了解你。”琼恩这下毫不掩饰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钱稽柔了。
  
  
  稍远一点的地方,在琼恩和钱稽柔含情脉脉的对视之上一亿两千公远处的火星近地轨道空间站,刚才没说名字的第五家公司——半透镜(pellicle)——这家神秘的英国科技公司,其监测设备比西北望计划的预警系统提前了一个小时发出了灾害警报。警报显示了太阳系边缘柯伊伯带的天体异动,一颗直径约三十公的彗星因为受到海王星的引力扰动,改变了运行轨迹。
  
  
  现在这颗彗星径直朝月球飞来,并将在四年内与月球相撞。
  
  
  在提前获知这一惊天警报的头一个小时,半透镜的领导人马尔科·波尔金做出了一个选择。他深知人类社会即将发生的巨变,不是因为这颗即将到来的彗星,而是来自于正在被逐渐验证的预言。三十年前,马尔克·波尔金还是一个外科医生,他四处游学,给不同医疗水平的地区传授医学知识,挑战不同的疑难杂症。在乔戈峰南侧的巴尔蒂斯坦地区,他在一本古老的藏语医典上获得线索,前往乔戈峰附近巍峨的山脉中寻找到了一个叫做“苍穹之眼”的远古遗迹,在那,马尔科·波尔金第一次接触到了宽奇素(quantrix)。
  
  
  事实上,是他在初步研究出了这个从未被发现的物质在能量、信息存取和编译上的超罕见特性之后,命名了宽奇素(quantrix)。
  
  
  随着进一步的研究,马尔科·波尔金使用宽奇素(quantrix)打开了遗迹的量子密码锁,得到了预言的残片之一。他发现,他也是被写进预言的人。他之后的命运已经被写在了预言,预言竟然明确指示他,去继续一步接一步地验证其他预言。他要验证的第一件事,是借道印度,从尼泊尔进入中国,前往四川成都,在那拯救一个心脏受损的中国男孩。
  
  
  马尔科·波尔金此刻正坐在他的办公室,盯着屏幕上闪烁的警报提示。连这个都是被写在预言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执行。这预言到底是某个高维度文明的遗计,抑或就是神本身的意志?马尔科·波尔金不得而知,但是他已经习惯性地担当一个沉默的信徒的角色。他此刻选择签署了一份决议,把半透镜自创立以来的全部科研成就和知识产权,通通开源。
  
  
  人类啊,用这些你们未曾触及到的知识和宽奇素(quantrix)武装自己吧,这个种族的未来,预言还没有给到最终的定论,就看我们自己怎把握了。
  
  
  马尔科·波尔金做完这件事之后,自己也进入了冷冻舱。预言中有五个冰冻人,是改变未来的关键。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两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