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到了半空中,早晨微寒的气息消散。
土台中央蛮横的长著一棵参天大树,台子边缘分布着灌木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似乎无法在这普及,只有十几颗野草零星地散落在地上。
豹一瘸一拐的环绕着大树行走,獠牙贯穿了它的左前腿,腿上不停的滴血,蛇王在对面也不好受,它的身体上两颗巨大的空洞,面血肉泛出,坚硬的鳞片被咬的血迹斑斑。
躁动的气息减少了。它们都受了伤,不再选择冒进,对敌人的警惕高了很多。
李琎源呆滞的看着它们盘旋,默默等待逃离的时机。也许是昨天狂奔的缘故,他腹中的饥饿感不断传来,只能不停的吞口水充饥。
他的耳朵恢复了听力,此时左手握住墨绿色的剑鞘,右手抓着剑柄,打算待会儿它们再打起来的时候,自己就以这样的姿势逃跑。
谁要是追来,抽出剑给它来一下。
他觉得有些可笑。
也许拔剑的时候就是认命的时候吧。
无论它们谁赢,自己都毫无胜算。
蛇和豹已经绕了大树十几圈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太阳下没有一点风,干燥的让人忍不住舔嘴唇。
李琎源抓着剑柄的手麻了,他微微松开,活动了一下关节。
就在这时,豹动了。
它的行进路线很奇怪。没有以直线冲击,而是向右划出一条巨大的弧线。
蛇王不安地扭动身躯,将獠牙对准它。
豹不为所动,接着趁蛇王向左闪躲的时候,它又突然以一种四肢动物绝不可能做出的姿态拧了过去,瞬间改变了方向。
改变方向后,豹利用巨大的惯性前冲,再次一拧身子改变方向,一瞬间行进了十几步,它的利齿在空中猛烈的一闪。
蛇王竟然躲闪不开,被豹狠狠咬住了心脏的位置,庞大的身体疯狂的挣扎起来,但依然很快失去了生机。
李琎源被那奇怪姿态吸引了,一时间呆在原地。
几个呼吸之后,豹已经杀死了蛇,他才意识到刚才是最好的时机。
犹豫了几秒,他才下定决心,转身就跑。
然而只跑了两步,腿上仿佛绑了千斤重的铁块。
更不幸的是,那件衣服昨日之后就有很多裂口,现在又被旁边灌木的枝条扯到,衣服的一截被扯下来,空气中突兀的发出“撕拉”的声音。
他意识到不妙,急忙回头看,豹接着松开了咬着蛇心的口,转头看向这边。
然后狰狞著朝他小碎步冲了过来。
跑不掉了。
心咚咚的跳起来,他明白自己又到生死关头了。
李琎源拔出剑来,直接将剑鞘扔掉,以双手持剑的姿势面对豹。
甫一握剑,心底竟迸发出一股莫名的勇气。他仿佛觉醒了楚国李氏皇族的凶悍血脉,油然而生的战斗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剑刃在阳光下闪著银光,显得尖而细。
野兽纯黑色的眸子闪过银光,它有些诧异的停了下来,疑惑的观察着眼前的人类。
它的嘴角满是血迹,有血慢慢的从利齿边滴下来,那是蛇王的心血。
过了一会儿,它发现人类不敢妄动,居然放松下来,张开嘴打了个哈欠,舌头舔著长长的利齿,似乎在回味蛇心的美味。
李琎源看着它戏谑的眼神,心一紧。
他想起家猫抓住老鼠之后,在绝对的掌握下往往并不直接咬死,而是看着它逃跑,再从半道上抓回来,直到老鼠精疲力竭,听天由命后,才一口咬破它的喉管。
一个可怕的事实在李琎源心头升起来,看来豹早就发现了自己,也许是路过草丛的时候,也许是自己转身看见它的时候。
更有可能上山之前它就追着自己而来了,只不过当它发现这有一条蛇王,才装作不知道有一个人的样子。
它笃定自己是逃不走的猎物,才会露出那种玩弄猎物的眼神。
该死!一只畜生而已。
李琎源忍不住咽口水,心跳的更快了。
就在这时豹行动了。
它用的还是刚才弧线中拧转身子的方法,在两次转身后靠着巨大的惯性,张开巨口咬向李琎源的右肩。
李琎源对那种奇怪的行进方式已有预判。
他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挥剑砍向它的头颅。
豹在空中行进,担心被剑划伤眼睛,将身子转了半边,利剑的剑刃触到了豹的毛发,但是被弹了开来,根本无法破开敌人的防御。
反而李琎源被它裹挟而来的风给吹倒了。
真虚弱啊。他心悲哀的想,这就是昨天发疯奔跑的代价了,身体的力量被使用殆尽。
但他还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双手紧紧握住剑,再次对准了豹。
豹往前冲了十几步才停下,它转过身子。意识到了眼前人类异常虚弱。
它不再使用那种步伐,竟低吼著直接冲了过来。
李琎源没有猜到它改变战术。一眨眼,距离尚有十几步的豹已经冲到了眼前。
他低估了豹的速度。
这只野兽居然这般强大,这一瞬间他连挥剑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的剑。
剑尖刺进了豹的嘴巴。
但豹露出了得手的眼神,它咬紧剑身,巨口合紧,想咬碎翠荷剑,同时向右甩头。
李琎源心一惊,他知道豹想夺走自己的武器,用尽全力抓住剑柄,但是手上的剑还是控制不住的脱手,身体也被硕大的豹爪扑倒。
李琎源脸上浮现出了悲哀。
终于还是要死了,他痛苦的想。
惯性使豹还在不受控制的前进,带着李琎源的身体扑到了七八步之外,他的身子被撞到地上,野兽巨大的身躯盖住了他。
他等待着野兽咬破他的喉管。
但豹突然站起身子,痛苦地往后跳跃,脑袋不停的左右乱晃。
它又低下头来,想呕出嘴的东西。
翠荷剑居然在那种咬合下撑了下来,因为咬的时候牙齿用力过大,豹的上下颌闭合到一起,又强烈地反弹开来,剑身的位置没有动,它的身躯却随着惯性前冲,翠荷剑竟被它吞咽了进去。
细长的剑尖刺进了它喉咙的软肉。刚才它前冲的力气有多大,剑刺到它喉咙就有多深。
在李琎源呆呆的注视下,它拼命摇头晃脑,想把剑甩出来,但剑柄反而快要淹没在它嘴。
痛苦使它不停低吼。
很快,它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甩出剑,只好转身靠近了人类,慢慢地收敛凶悍的气息,哀求般的低吼。
猎人和猎物的角色换成了伤者和医者。
李琎源明白了它的意思,它想让他拔出剑。
沉默一会儿,他站起来缓缓地退后两步,拒绝了野兽的请求。
他警惕地看着豹,剑柄离它的嘴巴如此之近,使得他不得不慎重。
野兽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它没有发怒,看向李琎源的眼神彻底变成了乞求。
它痛苦地呜咽著,依旧想乞求人类的帮助,此刻竟温柔的前走两步,前腿跪了下来。
那是臣服的姿态。
眼泪从它巨大的脸上滑下来,滴在尘土中溅起微小的尘雾。
李琎源瞬间心软了。
他见到一个野兽做出了下跪的姿态,同情心立刻迸发出来,并战胜了恐惧和敌意,也许他知道自己就是这善良的一个人,愿意在危难的时候帮助自己的敌人。
他伸出手。
豹明白人类终于愿意帮助他,恭顺的走上前。
但是在快碰到剑柄的时候,野兽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口中长呼一声,整个身体瘫软下去,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似乎死了。
李琎源愣住。
它那样强大,自己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在这之前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豹的利齿之下,可它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失去了生命。
过去了很久。
太阳从斜上方升到了头顶,日光在三月份的中午一样炽热。
他想,倘若自己面对的不是豹,而是刺客的刀刃,那刀刃中的恶鬼会暴狞著出现,自己将连剑也拔不出来就会被恐惧击碎心防。
他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不可抑制的悲哀。
不可能每次都这样幸运的,再有一次危机他恐怕就真的死了。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已经遇见了第三次生死危机。
是饥饿的侵袭。
李琎源腹中咕嘟不停的叫,他嘴唇干裂,感到饥肠辘辘,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吞口水充饥。
再不吃点什,他觉得自己得饿死在这了。
也许,可以喝兽血暂时充饥。
他将豹巨大的上下颌掰开,拔出了那只细长的剑,剑上沾满了血。
他将剑刃对准了豹的脖子,用力砍了下去。他想,豹颈部的血应该是最干净的。
剑刃碰到坚硬的皮毛,像是砍在厚重的奶油上面,微微下陷之后,再也砍不动了。
他换了一个姿态,把剑尖朝下,打算先刺破一个伤口,但剑尖刺到外皮上,猛地弹了回来,剑柄差点脱手。
李琎源又晃晃悠悠的蹲下,用手把厚毛拨开,发现面还布满了微细的新鲜毛发。
豹正处于换毛的季节,有两层毛的保护。怪不得它这般自信,敢于挑战凶残的蛇王。
他停下来,想到那条巨蛇。
它的心脏被刺穿了,也许有机会利用它充饥。
他扔了剑,站起来绕过大树,看到蛇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忍着恐惧走到它的附近。
走近了才知道,它有水桶般粗壮的身躯。他毫不犹豫地想,只有豹的血盆大口和那尖锐的利齿才能打破蛇王的防御。
它的心脏果然被彻底咬碎,豹用尽力气将王置入绝对的死地才转身攻击李琎源,现在蛇王的心脏在慢慢的冒出血液组成的细流,身子底下流了一大摊血。
李琎源忍住恐惧,蹲到巨大的蛇身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