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重生Alpha桃花将军 > 第86章枕边人(四)
  夜色弥漫开来,渐渐模糊对面人的脸,石青色直綴淹没在凌乱枝叶下,马上就要遁走似地,霜雪一愣神,腾地站出来。
  “你——到底是谁!”
  对方微微一笑,躬身施礼,“在下不就是白瑶卿嘛,公主如何不认识了,我可看着你长大。”
  “白瑶卿,白夫人——”她喃喃念着,忽地冷笑起来,绣花长靴踩在青草上,吱吱作响,“是啊,我怎会不记得你,夫人可是我母亲生前唯一的朋友啊!”
  顿了顿,距对方两三米之内止步,仿若自言自语,“我以前还问过母亲,为何与夫人关系如此好,还常常带我去香坊玩,有时就连我不想去,也不答应呐。”
  话里有话,白瑶卿自然明白,凝神看过来,十七公主长大了,蛾眉螓首,雪肤花容,一举一动如娇花映水,柳枝轻垂,愈发美了,眉宇藏着挥之不去的淡雅,似兰生额间,与雾眉可真像啊!
  雾眉,她最心爱之人,前皇后柳雾眉。
  就连空气中若隐若现的信引都那么相似,茉莉香一点点荡漾开来,落在她的心尖,激起惊涛骇浪。
  “皇后对在下极好,恩情永世难忘。”轻轻开口,声音飘在林间升起的迷雾中,仿若呢喃:“我经常会想起她,每年皇后的祭日,都会来春陵看看。”
  “你胡说!”十七公主柳眉倒竖,就算祭拜是出于多年友情,但这片月季花海乃母亲与自己的秘密,除非关系亲昵无间,绝不会告诉别人。当年诱惑母亲,如今还信口雌黄,俗话说敢作敢当,纵然闹出来,是死是活也该一起承担,可最后只有母亲去了,对方还好生生活着。
  她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眼神冷得像天山冰雪,轻蔑道:“白夫人,我既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自然知道些事,你最好别瞒着我,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身为楚月的公主,并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公主在威胁我吗?”人家淡淡地问,气息稳得很,“如果我不想说,天下怕是没人能要挟。”
  平日里好话连篇的白夫人可不会出现这般傲然神态,霜雪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想必就是如此桀骜的模样,惹得母亲心动。
  “好啊,那你就别说了。”哼一声,凌厉目光穿透黑夜,她可不是娇柔温顺的母亲,楚月最尊崇的十七公主,还不记得从小怕过谁,手顺势一滑,寒光闪过,一把短刀嗖地指向对方咽喉。
  “白瑶卿,你听好了,我杀了你,不过挥挥手的事,你的尸体烂在静山,将来被野兽蚕食,也没人敢来管。”
  好狠的心啊!以往雾眉对自己发火,纵使最厉害时也没如此吓人,可模样又真得连相,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恍惚,觉得雾眉就在对面。
  白瑶卿唇角微牵,没有半点怯意,甚至还向前走几步,雪白皮肤触上短刀,一点猩红喷溅而出,吓得霜雪抖了抖。
  “殿下想要我的命,随时可以拿走。”
  深深眉骨下生出一双幽潭般眸子,满天星光不知何时已落尽,这双眼睛便一下下波光潋滟起来,瞳孔黑珠子似地,眼波荡出又收回,瞬间就把一切淹入黑暗。
  魅夜般的人,像梦中出现的魑魅魍魉,却幻化成最迷人的模样,没来由地让人心神恍惚。
  霜雪倒吸口冷气,忽地发现自己从没仔细看过她,一直把对方当做母亲的故人,长辈般尊敬,如今细细打量,方才顿悟,以眼前人的容貌品格,哪像个制香坊的普通老板。
  下意识咬紧唇瓣,灵机一动,“夫人想死,我便成全你,只不过当年母亲留下几句话,你如今死掉,便永远都不晓得,只能抱憾终身。”
  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白瑶卿怔了怔,往事如烟,难道自己不是唯一的知情人,还有什么枝枝蔓蔓不清楚,竟有关雾眉,疑惑地蹙了下眉,并不接话。
  眼神却是陡然变了。
  霜雪瞧她吃了套,心里得意,先缓缓放下短刀,又转过身,佯装惋惜地叹气,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想太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忽地抽泣道:“我也不知是何事,让母亲那样对我讲,兴许是她糊涂了,说我不是父皇的女儿——”
  此话仿若晴天霹雳,震得白瑶卿一个踉跄,险些没裂开。
  痴痴地瞧着对方颤抖的双肩,在暗夜里哭得人心发冷,仿若被人一箭穿心,血光四射,却又呆呆傻傻,毫无知觉。
  心已不是自己的心,人也不再是那个人,恍然若失,半晌轻轻问:“殿下,说的可当真。”
  怯生生语气,再不是方才的不可一世,霜雪暗自思忖,晓得已抓住对方痛处。
  她掏帕子抹泪,乘胜追击,语气却特意软下来,“这种事,夫人觉得我会胡说,可关系到本公主的身家性命,要么——我刚才能那般着急,想让夫人多说几句,无论如何,总该让我搞明白啊!”
  眼尾一挑,目光游离,皎白月光下只能瞥见明晃晃的脸颊,挂着珍珠似地泪水涟涟。
  “夫人你说,母后倒底是糊涂了吧,她无缘无故就没啦,我总觉得不对,这几年明察暗访,也听到些流言,却无法分辨真假。”双手搅着帕子,一步步逼近,“夫人,我如今只能指望你。”
  夜色深了,耳边已能听见小兽低吼,风吹树叶,张牙舞爪,雪白一片的花丛中生出魅影,这次竟是白瑶卿后退几步,兀自噎住声。
  眼前人也沉默,四目相对,半明半暗中隐隐试探,不知是谁,先泄露了心事。
  秋日寒凉,尤其是山中,阴森森,湿漉漉,寒意很快侵袭身体,霜雪毕竟怀有身孕,忍不住打个激灵,拉紧斗篷。
  脸色不好看,四肢微微抖动。
  白瑶卿身为曾经的顶级乾元,又自小学医习武,一瞧便知公主身体有异,她总不能让她病着,连忙走过来,安抚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你真想知道过去的事也不难,等明日来香坊,一定如实禀告。”
  说罢指尖放在霜雪手腕,习惯性地诊脉,呀了声,一切早已明了,“殿下的身子该好好养着,怎么还乱跑——春陵毕竟是陵墓,不应来的。”
  话里有埋怨,语气却温柔至极,听起来在训斥,实则全是挂心。愈发像个长辈了,霜雪顺势往对方肩膀靠靠,垂下眸子,乖巧得很,“夫人说得对,我这就回去,明日再到香坊拜访。”
  身体实在受不住,再说也不能把对方逼急,白瑶卿这个人不好对付,当年事情闹得那么大,人家还能安阳无恙待在京都,即便母亲向父皇求情,绕过对方一命,可绝不会容忍自己爱妃的情人仍留在身边,单凭躲过皇城司的探子就不容易,以前也听涅辰说过,番子有种吃了便转换腺体的药,没准人家就有,万一再来个销声匿迹,她又去找谁。
  不如先虚与委蛇稳住关系,如今对方动了心思,拿自己当亲生女儿,不信拴不住。
  白瑶卿将十七公主扶上马,自己也骑马跟着,等寻出来的圆陵令与侍卫把霜雪接回去,才转身离开。
  天色如墨,山林里的黑夜尤其如此,偶有星光洒下,一点点光圈落在地面,挥毫轻点,斑驳陆离。
  她面无表情地瞧着前路漫漫,耳边静得只有马蹄声,偶有几下山鸟鸣叫,风暗压压吹过,一路浅吟低唱。
  “你叫什么名字?琼芷,我猜不是你的真名。”恍惚间失神,熟悉的声音响起,柔情百转。
  “臣没有名字。”
  “没有——”贵妃榻上的女子坐起身,满眼惊奇,身下的石榴裙鲜红如血,顺势垂在榻边,随着春风荡漾,晃了对面人的眼。
  随即痴痴笑着:“哪里有无名无姓之人啊?莫非你不晓得谁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不,臣见过自己的母亲,不过——没有给我名字。”她抬起眼,幽深眸子盛着春日暖光,星子落在最隐秘的湖水中,不经意瞥进了俗世纷尘,见之如蛊,迷乱人心。
  唇角噙起笑,不同于侍从下人的温顺服帖,也不属于君臣有别的恭敬从命,她看着她,如街边柳树下无意相识的一对女子,生出那份说说笑笑般闲情,冲破这重楼深锁的宫帷。
  “臣也无所谓名字,皇后喜欢怎么叫都可以。”
  柳皇后没接话,笑了笑,重新躺回去。
  后来她落在她怀里,一个鸟语花香的夜晚,天空青白青白,烛光红红火火,床榻晃悠悠,帷幔荡柔波,她喘/息未定,咬着她的耳垂呢喃:“你啊,应该叫做狐儿,像一只狐狸。”
  “我怎么成了狐狸呐——”回过来吻对方,绵长不止,以惩罚适才的胡言乱语。
  “本来就是!”削葱根般手指推了推,眸子半阖,气若游丝还不忘笑嘻嘻撩拨:“书上说狐五十年幻化成妇人,一百年成为美人,你啊,足足有一千年了。”
  “殿下原来是夸我生得好啊。”红唇凑过来,瞧着落在鸳鸯枕上的一截雪白出神,若隐若现全是红印,心里升起怜惜,从桌边海棠花案几上拿灯来照,嗫喏着:“也不知狐狸咬不咬人,竟下如此重的口。”
  说得仿佛不是她做的一样,怀里人哼一声,素来冷清的眸子全是娇嗔,“怎么不咬,你不就咬得厉害。”
  说着扭了扭,欲挣脱束缚,又被人家一臂搂紧,“别动,我再看看哪里疼了,可以涂药。”
  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大夫,到处找机会用药,柳雾眉翻个身,“你怕吧,怕让人发现。”心里酸楚,总归不明不白,到头也没个结局,话语里直冒酸,“放心吧,陛下现在最宠杨妃,我这里他不来。”
  “我是怕你不舒服,别的有什么——无非掉脑袋。”伸出指尖,掰过对方下巴,落个吻在上面,“我反正只有一个脑袋,这辈子也就只掉一次,无所畏惧。”
  “傻子,谁还能有两个脑袋不成。”回过神,来回摩挲着对方雪白脸颊,“这么美的脑袋,可能不能丢。”
  横波美目,月牙雪肩,脚边罗袜轻散,她绛红色石榴裙搅在她石青色官服下,触目惊心一点红,若静海中流出的珊瑚,绚烂了半夜风流。
  “雾眉,与我一起走吧,咱们把一切都放下,不行吗?”
  这点红落在她的心尖,凝成一颗朱砂痣,总要日夜刨开胸口来查看,方才心安,生怕被谁抢了去。
  “你又犯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哪里都不成。”
  她张张口,再没吭声。
  烛火噼里啪啦,一抹火光跃入眼帘,惊得白瑶卿魂魄归位,抬头看,已经来到城墙根,仍在宵禁,被发现也是死罪,不如停在树丛中,等天亮开城门。
  动不动就是死罪,这世道活得真不易,她唇角上扬,冷笑一声。
  雾眉当初不愿和自己走,其实还是放心不下柳氏一族,她心里很清楚,既然对方不能离开,她就陪着她,永远都不分开。
  纵然她已经不在,只剩春陵那做高高耸起的孤坟,她也要守在这里。但没想到人生还有惊喜,如果十七公主不是故意诓骗,霜雪就有可能是自己孩儿,想来那时皇帝已不太去凤霞殿,算起来时间也对,亏自己还是翰林女医官,竟没留心过对方信期。
  她平静的心波澜四起,闭上眼全是往日缱绻不散,若此事为真,为何雾眉从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