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造司……是这吧？”
池庸左右打量了一下，最后找到了似乎是刻在门板上的三个隐蔽小字。
周围的建筑有一种让人感到空间错位的怪异违和感，好在他对于这种复杂的景象并不陌生，就像是机械中交错纵横的电路一般。
“真是奇怪的设计。”
感叹一声，然后池庸走上前去，出人意料的是那扇看起来厚重的大门并不沉重。
伴随着门轴转动的吱嘎声，一股古怪气味迎面而来，大概是让人吸上一口就会生锈的腐烂气息。
那位带路的艾琳女士刚刚留下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后就离开了，像是……逃跑一样？
“真不敢想象是什让一位优雅的女士露出那副表情。”
池庸摇了摇头，慢慢踏入古怪的府邸之中，
“比预计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出了什意外吗？”
一位戴着面罩正在打铁的老人，头也没回地向他发问，充满力量感的古铜色肌肉拱起，手臂抡圆落下，溅起一片火花。
池庸不知如何回应，打铁老人皱了皱白色粗眉，似是有些不满，
“算了，躺到那边的台上去。”
这大概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老人手指的漆黑铁台上遍布干涸的血渍，冰冷而漆黑，像是野兽獠牙般凸起的几处枷锁静静等待着下一位受害者。
这张刑具一般的铁床在这片乱七八糟的屋子中显得更为恐怖，敏锐如他自然察觉到空气中稀薄的血腥气味以及地面上拖曳的痕迹。
“有一句古话叫，既来之，则安之。
别怕小子，我这有最好的麻醉技术。”
池庸不置可否地躺在铁床上，精心设计过的符合人体设计的流线凹槽与绷紧的肌肉贴近，随着他双眼闭上，不安感在脑中流窜，引起太阳穴处的青筋如鼓点般跳动。
也不知道神州内部用的是什类型的麻醉剂，是常用的草药制剂还是高提纯注射药剂？
他天才的脑瓜胡思乱想着，老人沉重的脚步声沿着这个姑且称作手术台的铁床传来。
从声音中听出了些许异样，池庸突然有些好奇老人手中拿的是什麻醉剂，竟然没有什液体晃动的声响，反倒如固体般厚重瓮实。
他做了今天最糟糕的决定——睁开眼睛
一块无限放大的板砖带来了黑暗，池庸眼中的世界在地一声后陷入沉寂。
“居然是物理麻醉……”
老人咧嘴笑了笑，提着千奇百怪的工具准备着手工作，他剥开池庸身上破烂的衣服，准备检视一下装甲的破损情况。
“……嗯？这是我什时候做的东西？”
粗暴地将机械与血肉结合，将四肢骨骼乃至皮肤替换成钢铁……这就不是他做的东西！
老人哑然，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思路，只是一直没能取得像样的成果，然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已经在他未曾走上的道路走了很远。
带茧的手指轻轻触碰冰冷的器械，
“……t2金属？”
老人皱了皱眉，按动铁床下的辅助按钮，一道以太支流从庞大的炼金法阵中剥离出来，经过层层的转化变成一柄锋利至极的“手术刀”。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具臃肿的躯体，上面挤满大量冗余的部分，比如为主机分担散热压力的散热片，为一个不存在的动力系统蓄能的动力泵……甚至是内部空气加湿器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
那些在外人眼中充满科技感的金属躯壳，在老人眼中更像是把七零八落的死尸缝合在自己的身体上，变成一个畸形而又丑陋的怪胎。
“还好，你碰到医生了。”
延伸出的炽热光束如刀刃般切割冗余的钢铁血肉，那副庞大的躯体一点点缩水，断裂的线路被巧妙地重接，被称为工造卿的老头沉浸在修复改进机体的工程之中无法自拔。
……
墨才轻轻推动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砖，随后一系列的机关应声响起，眼前那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视觉错差一扫而空。
工造司的特殊设计，即使是他这样的工造卿亲传弟子，也要靠推动机关后门来看穿这片视觉错位的“幻象”。
咚咚咚——
少年叩了三声门，却没听见老师的回应，于是有些疑惑地推开大门，
“老师，我来——”
他看见那个沉着冷静几近傲慢的老师正不顾形象地进行着一场“手术”，像是细细打磨自己的一件作品般爱不释手。
听到墨才的声音，工造卿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后更加狂热地投入到他伟大的工程中去。
墨才一怔，老师是个很有时间观念和准则的人，明明叫自己在这个时间点过来修缮装甲，眼前那个躺在手术台的男人又是谁呢？
他蹑手蹑脚地移动到一边，尽可能地不出现在工造卿的视野中而又靠近手术台，近距离观摩著这场罕见的手术。
机体大部分采用t2金属，那种机器族的材料，倒也不算太珍贵。
粗暴的连接结构，透支了散热空间和充能冷却换取装备弹容，大幅增加了装甲的破损率，降低了使用寿命。
墨才摇摇头，这种连接水平比之自己也还差得远，老师应该更看不上才是。
机体架构看起来不像是自己设计的，更像是……从某些现成的东西上面拆下来的？
又扫了一眼，多个模块的不同种类机械……不仅是从别的东西上拆下来的，还是从不同的东西上拆下来的？！
这家伙是弗兰肯斯坦的狂热爱好者吗……
他再度摇了摇头，对这种蹩脚的行径嗤之以鼻。
但凡有一点炼金工造学基础的人都知道，这样盲目增加武器和负重的行为有多愚蠢，别的不说，这多武器你用的过来吗？
不过，这些武器的开关在哪呢？
墨才突然意识到这具机体和他们平时使用的“装甲”大为不同，与其说是覆盖在人体表面的武器，更像是用机器取代了血肉肢体？
那个原本用作操纵左手义肢的神经元接驳元件上已然被改造得面目全非，负荷著七八件武器，将本属于手掌的“感觉”替换成了武器的充能启动，身上近乎所有机械结构都是类似依靠如此的安装方式？
墨才呆滞地张著嘴，看着眼前这个可以称得上“人形机器”的男人，要多大的决心和毅力才能割舍掉人的四肢百感，去适应如机器一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