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血碾编年史 > 第二十一章:玷污血杯11
  “你没见过,可我见过!他和你很像,一旦失败就会流泪,不过你是明目张胆的哭,而约翰米.奥拉丁是自个找个角落默默地擦眼泪。”我语气揶揄的道。
  
  这应该算是约翰米.奥拉丁为数不多的糗事了,现在若是还有人当着他的面旧事重提,讲述他痛哭流涕时候的模样,很难想象他会羞愤成什样子。
  
  “你到底是谁?”卡琳惊疑不定的再次发问。
  
  “西蒙.怀特。”我抿著嘴,淡淡的说道。
  
  听到我的名字,卡琳的反应之激烈,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她神情惊恐的退后了几步,旋即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声音发颤的道:“你就是怀特家族那个在狩猎游戏唯一战胜约翰米.奥拉丁的人,那个枪杀自己母亲的精神病患者!”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故作阴郁的看着她,道:“原来你听过我的名字,我以为自己早被人遗忘了。”
  
  “人人都知道你是个疯子!”卡琳带着哭腔说道,像看待怪物一样的看着我。
  
  我无奈的道:“你觉得我像疯子?”
  
  卡琳有些犹豫的摇了摇头,随即又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我蹲下身,让她看着我的眼睛,接着我再次诚恳的问道:“你觉得,我像疯子?”
  
  我的眼神,令卡琳本能的闪躲了几下,我对她说道:“放心吧,无论我是不是疯子,我都不会伤害你。”
  
  卡琳手捂住胸口,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她站起身小心翼翼的看我,似乎是想确认我是否真的是西蒙.怀特。她的疑虑对我没有任何坏处,或许她也发现了,我和她想象中的西蒙.怀特并不一样。
  
  此刻我在卡琳面前的形象,更像一位兄长,于是我又用长辈的口吻问道:“所以,你为什跑出来?”
  
  “当然是证明给他们看!”
  
  “他们?”
  
  “家族的那帮人,包括我父母,他们总觉得我没用,后悔生下来的为什不是个男孩。”
  
  “哦,原来是男尊女卑的思想在作祟,不过女人出生在那样的家族,的确派不上什用场。”
  
  “可男人能做的事,我也能!”
  
  “你敢像他们一样杀人?”
  
  “山毛榉小姐能办到的事,凭什我就不能!”
  
  我暗自觉得好笑,卡琳为了反驳我的问题,竟然搬出了睡前故事的山毛榉小姐,难道她不知道山毛榉小姐只是个几乎毫无根据的虚构出来的角色吗?即便那是个十分深入人心的角色,嗯,毕竟她是关于瘟疫战争的故事中所出现的,唯二的一位性别为女的古老猎人并且还是当时最年轻的一位。
  
  故事中描述的山毛榉小姐有着一张令几乎所有男人为之倾覆,以及几乎所有女人都自愧不如的美貌,她还很年轻,却已有了一种为王的风范,行事作风既优雅又冷酷,沉着冷静,心思缜密,心智远超同龄人。在她身上很难看到溅落的血迹,她的肌肤也白得像雪,是一位与其他猎人显得格格不入的一个人。
  
  想成为山毛榉小姐?世上怎可能会有那样完美的一个人?真不知该说卡琳这是天真还是幼稚,她总能让我表现得无可奈何,她带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在面对一位正处于叛逆期,且充满幻想的少女,很棘手,实在不知该如何去教育。
  
  “好吧,随你的便!我看你还得再多吃点苦头才能明白一些事。”我没好气的说道,准备一走了之。
  
  “西蒙……”卡琳喊住了我。
  
  “又怎了?”
  
  “求求你,教我杀人吧。”她带着哀求的语气喊道。
  
  教她杀人,这不是胡闹?我心涌起一丝莫名的忧愁,不再理会卡琳的大呼小叫,脚步渐行渐远。
  
  我必须承认,我很羡慕卡琳身上那仿佛用不完的精力,但有些时候,在面对这样一个人时,会令我倍感苦恼和头疼,如果她能分出一半的活力给菲蒂亚那可就实在太好了。在我心底,我一直在担忧瑟尔提汀和他的妹妹,以及他那逐渐走向灭亡的家族,我们曾在童年收获许多的快乐,他们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和玩伴,我实在不愿看见他们英年早逝。
  
  “阿尔伐克”有多繁荣,“让”就有多衰落,正如卡琳和菲蒂亚那样,一个正值青春年盛,试图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而另一个,则只能躺在病榻上喘息著静候死亡,这是多可悲的一件事。幸运的是,我的父母给了我一副健全的身体,这已是他们所给予我的最宝贵的礼物,即便大多数时候我会觉得这一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但一想到我曾亲眼见证并接触过的那些不幸之人,我便总能意识到自己是多的幸运。
  
  在几年前,在我还四处流浪,漫无居所的时候,我曾在某处乡下,亲眼目睹一场畸形演出,当地人称它为“畸形秀”。
  
  那些表演者,几乎与怪物没什不同,它们既诡异,又惊悚,他们就像动物一样被人呼来喝去,供人取乐,活得毫无尊严。
  
  我曾在那场畸形秀见到过一个身高足有九英尺的巨人,他头部的骨骼明显和正常人不一样,他的鼻子是歪的,眉骨格外凸出,下巴更长,五官相当丑陋,但他整个人就像一间小屋一样高,从门穿过时,往往需要弯下身子才能办到。他的手掌甚至能轻易包裹住一个普通人的头,普通人的手掌和他的比起来,就像婴儿与大人的区别。他四肢都被锁链束缚,是被人拿着鞭子,从铁笼强迫的给鞭笞出来的。那个巨人总是保持沉默,看上去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就像一头罕见的动物一样供人观赏,我能从他脸上看出悲愤与痛苦交织的麻木情绪,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除此之外,还有一场令我印象深刻的演出,那是一对姐妹,长著一副外来面孔,有人说他们是从东方来的人,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她们的身体竟然是连在一起的,她们缺少了一侧的躯干,肉体从缺失处紧密相连,就像被缝合在了一起,血肉生长到了一块,连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和裙子都是特制的。她们心意相通,是我所见过最默契的两个人,当然,我不确定她们究竟应该算作是一个人,还是两个。
  
  另有一位无比矮小的侏儒,他的身高仅有两英尺,手臂和大腿仿佛少了一截,矮的甚至可以从别人的裤裆底下径直走过去。但他的四肢相当健硕,能做出许多常人难以完成的动作,他和那位巨人时常同台演出,时常扮演丑角,通常是地精格布林之类的角色,借此逗得观众捧腹大笑。
  
  此外还有一位相当惊悚的表演者,被称为“海豹人”,他几乎完全没有四肢,整个躯干就像一条大号腊肠,但是单看面孔的话,他又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年龄与我相仿。那位海豹人在登台演出的时候,行动姿势就像一条巨大的蠕虫,但令人惊奇的是,他竟然可以利用自己的腰部完成弹跳动作,甚至可以通过腰部弹跳,穿过一个个燃烧火圈,整个表演堪称惊险。
  
  在那一众怪人中,我唯一知道姓名的,是一位叫作“嘎嘎”的表演者,每当他上台的时候,观众席上的口哨声和叫嚷声便一同响了起来,气氛达到最高潮。嘎嘎会先表演一段诱惑的舞蹈,接着在舞蹈中脱衣解带,最终露出他那颇为怪异的身体。
  
  在他身上,能看到男性独有的器官,也能看到女性独有的器官,嘎嘎同时拥有两个性别,既可以被称为男人,也可以被称为女人,显然他是医学书上描述的双性人,但观众们更喜欢叫他“人妖”。在他登台的时候,那些戏谑声调戏声是最大的,甚至只要给点小钱,就能亲自上台与他贴身共舞,很多不怀好意的男人趁机在他身上揩油。
  
  要说最诡异的,还要当属“花瓶”。
  
  当她被捧上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将再难从她身上挪开,那是个高度仅有不到一英尺的陶瓷花瓶,描绘出的是鲜艳的牡丹花,然而在瓶口的位置,却有个女人的脑袋。她就像一束被插在花瓶的鲜花,仿佛花瓶就是她的身体,就如同一副诡异到极致的油画,没人知道她究竟是怎生存的,有人认为那是一种骗人的把戏,是障眼法,也有人认为她是个天生只有最基础内脏器官的畸胎,认为她的五脏六腑,都拥挤在了那个狭小的花瓶,人们议论纷纷,各种揣测,却谁也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能回答观众提出的很多问题,甚至可以说是任何疑问她都能给出答复,即便是那些在世上仍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或者说是故意刁难的问题,她都能给出让提问者满意的答案,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理,却总能巧舌如簧的令提问者满意。
  
  畸形秀总在天黑以后演出,似乎是为了增添几分神秘,他们在台上摆放了数十盏用以照明的油灯,就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称得上有些简陋的布棚表演,只需买张门票就可进去一探究竟。
  
  事实上,看完演出后,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既不是如同野兽的巨人,也不是诡异的花瓶和嘎嘎,而是那位演出的主持者、畸形秀的老板。他是个长了两撇八字胡,脸色苍白,满脸浮肿,表情相当古怪的身材臃肿的秃顶中年男人,他总喜欢穿一些优雅的燕尾服,就好似贵族绅士那样的打扮,然而他所做的事情,却与绅士毫不沾边。他是个十分暴虐的跛脚的人,经常一只手杵著拐杖,另一只手握著带血的鞭子,像个残忍的监工,只要有表演者在台上出现稍有不慎,或不够听话,就会被他毫不犹豫的狠狠抽上一鞭子。
  
  他是个令人发自心底厌恶的人,他在台上说起话来时,也总是透著一股子含混不清的高涨与癫狂,像是来自某个偏僻乡下口音,但偏偏他在面对客人和到场的观众,又是一副极尽谄媚之相的虚伪嘴脸。我和他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只是简单的聊过几句,他说再表演两个晚上,他们就得继续出发前往下一个城镇,他说他们还有至少一百个镇子要去,就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说那些表演者都是他的战利品,他一路表演,一路搜寻那些稀奇古怪的造物,以满足人们的猎奇心理,并用这种方式敛财。
  
  “啊,首先我得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这些喜欢猎奇的人。试问一下,谁会不喜欢肆意玩弄那些本该在出生时就死去的畸形怪胎呢?连他们的父母都把他们视为灾厄,如果没有我,他们甚至不如一条狗来得有价值,他们本该被连同胎盘一起给扔进炉灶烧死的!是我,是我买下了他们,给他们提供食物,让他们得以维生,他们应该懂得感恩,感激我拯救了他们。可偏偏有些不懂得感恩的家伙,总想着从我手底下溜走,难道他们还不明白?他们如果跑到集市上,只会被人乱棍打死,或许只有疼痛能让他们长记性,我也是迫不得已,只有鞭子能让他们乖乖听话,比起他们的父母,将他们遗弃的那些人,我想我已经够仁慈的了!”
  
  那个跛脚的畸形秀老板,虽然令人厌恶,可他说的话却不无道理。那些血淋淋的现实,是我始终无法驳斥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对那些畸形者心怀悲悯,至少在我的观察中,大多数人只会起哄,这是他们喜闻乐见的事,他们巴不得看见更多奇形怪状的东西,除了他们自己,他们见不得任何人好。
  
  所以,当他们目睹畸形与残疾之人时,只会觉得那很有趣,他们并不把弱者当人看,他们的眼神,分明也是看待动物的眼神。当然,像这样的畸形者,无论降生在哪个家庭,都称得上是灾难,没人愿意看见自己𫄶褓的孩子一出生就长得像个非人的怪物。
  
  说回更久远的时候,据说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人们不愿提及的猎巫时期,那些诞下怪胎的女人,会被视为邪恶的女巫,人们会将她,连同她的孩子一起活活烧死,当时有很多无知的平民参与了那场猎杀。
  
  在那个年代,莱茵河沿岸的森林总能看见废弃的“爱尔美登”,那是一种残忍的刑具,如同一口带有钉刺的棺材,他们把“女巫”关进去,然后将爱尔美登合拢,那些密集的钉刺就这扎进“女巫”的身体,使鲜血顺着缝隙流出来。讽刺的是,他们在爱尔美登上刻画出了仁爱的月之圣母形象,那形象与其发挥的作用格格不入,甚至适得其反,显得无比的惊悚。
  
  那些爱尔美登虽然大部分废弃,已经生锈腐朽,可关于它们的传说依旧经久不息,有人声称看见了死去“女巫”的亡灵在驱使那些废弃的爱尔美登,使那残忍的刑具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