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血碾编年史 > 第七十章:梦的狂欢夜7
  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正从这个世界中被抽离出去,就在这时候,我再次听见来自萨芬斯崔的声音,这次他(她)是以痛苦且悔恨的语气发的话,他(她)带着哭腔说:“算我求你,求你放我出去,算我求你……不管我称呼你无用之人也好,山毛榉也好,逆流而上者也好,试问你可曾见过一位繁朴对你这般哀求?别再把我沉入水底了,求你了,我想回去,看在我们曾经的交情上,算我求你,我的母亲……我的母亲还在等我回去。”
  
  我的意识也渐渐浮出水面,像一艘从水底涌上来的筏子,而那瞬间泛起的波纹,则是汤米在我耳边徘徊的话语。他喊道,西蒙快醒醒,快醒醒,我们该走了,他问我,你怎睡在地上。他不知道的是,在我尚未被唤醒前,我看见了令我感到恐慌的一幕,那具似乎死去已久的白色身躯突然动了,他(她)挣扎着想从那具邪恶的爱尔美登中挣脱出身,他(她)抬头看向我,却是一张模糊不清的朦胧面孔,脸上好像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阴霾,他(她)伸手指向我,似在做最后的挽留。就在这时候,那具爱尔美登却逐渐开始合拢,旋即发出吱呀的砰的一声巨响,如一扇尘封大门被用力地合上,在这之后,则是一阵猛烈敲打的砰砰声,而上方的月光开始收敛,萨芬斯崔的哀求声,也逐渐被另一道熟悉的语调,也就是汤米的呼喊声所替代,至此,我便像一条被打捞而起的灵魂,受到清晨暖色的光调与汤米的催促而被唤醒。
  
  我无法确定自己昨晚究竟什时候睡着,又是从什时候开始做的这个梦,如今我醒来,发觉自己就躺在略显冰凉的街上,另一条手臂甚至还垂进了水渠,那条手臂早已被浸泡的发白,我却浑然不觉。
  
  这很不可思议,我竟然就这不知不觉在街上睡了一夜,还因此做了个奇怪的梦。
  
  我缓缓起身,揉了揉眼睛,又敲打两下额头,脑袋在隐隐作痛,眼睛也不太舒服,水面的倒影映出了我的脸,我看到我自己脸色苍白,眼眶发暗,眼一条条血丝明显,整个人完全不像刚睡过一觉的样子。
  
  这的水都是干净的,我随手拘起一捧,给自己简单洗了个脸,迫使自己强打起精神,洗去脸上油垢,我问汤米我睡了有多久,汤米解释说他昨晚经历了一场狂欢,回来以后便开始沿街找我,接着就发现我躺在路上一动不动。
  
  他问我怎会躺在地上,我摇了摇头,敷衍的对他说昨晚我做了个不太友好的梦,随即我想到了什,急忙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干净利落地在手心用力划上了一道,随后我闭上眼,耐心感受着血液的流淌与痛感的蔓延,直至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疼痛,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汤米问我这是在做什,我说,我只是想确定我是否真的醒了。汤米听了我的话,冲我做了个表示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起身,望着街道上狂欢后留下的一片狼藉,汤米便开始向我阐述他昨晚上的经历,他说昨晚真是疯狂极了,说他几乎绕着水城转了一整圈,和队伍一起游荡,当晚有唱歌的歌者,有起舞的舞者,热闹极了,总之很疯狂,尤其是临近深夜,在湖边点燃篝火后的聚会,简直快活极了。
  
  “湖?”
  
  “那是一座美丽的大湖,像面镜子,能反射整片星空。”
  
  “星辰湖?”
  
  “西蒙,你怎会知道那座湖的名字,难道你早就去过那了?”
  
  我本身对汤米的絮叨不感兴趣,我可不在乎什狂欢夜,也懒得追问他昨晚上都做了哪些疯狂之事,但我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一些关键词,比如说:湖。
  
  我看向他,问道:“你们在湖边都做了些什?”
  
  汤米挠挠脸颊,脸上显出一些尴尬,他笑的表示也没什,就是男男女女乱作一团跳舞拥抱什的。他说那就是个类似于选择配偶的活动,男男女女聚在湖边,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在那相知相识,情绪到达深处,便相约上床制造新生命,就这简单。
  
  汤米补充道:“当然,实际上那也是个神圣的节日,可不单纯是为了追求刺激。点燃篝火是为了祭奠先祖,我听他们说,那湖曾发生过一些事,他们需要纪念那些往事。”
  
  “什往事?”我问。
  
  汤米想了想,说道:“这故事说起来可能有些黑暗,是一个流传了好几百年的古老传说。那个传说是悲惨的,起因是月亮引动了大潮汐,导致大洪水淹没整座城市,当时城有百分之九十的居民蒙难,至于为什会这样,据说与某个魔鬼发出的可怕诅咒有关。总而言之,在那场灾难中死了不少人,为了平息湖中躁动的亡灵,也为了阻止那魔鬼再度复活,幸存者便选定了这个节日,进行一年一度的祭典活动。”
  
  我噢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进入马车,整个人却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当马车离开水城时,我意外透过车窗望见了那片湖泊。那湖泊依旧美丽,在湖边是翠绿的草甸与青色的松柏,湖面平静的不像话,一座灰白色的断桥就横亘在湖面上方,从湖的一端延伸向另一端。我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再问点什,于是我拍了拍在一旁点头打瞌睡的汤米,我说:“汤米,关于那座湖,你还知道些什?”
  
  汤米却突然想起来什似的,一拍脑门的说道:“对了,西蒙,我买了纪念品,还顺带给你也买了一份,是纯白色的。”
  
  “纯白色的什?”我问。
  
  “水城面具。”汤米说。
  
  我说,你不是讨厌面具的?
  
  汤米说:“哦,不,现在不会了。在经历昨夜的狂欢后,我改变了这个想法,毕竟只要戴上面具,就可以肆无忌惮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种感觉难道不好吗?我真想现在就拿出来给你看看,那面具简直是艺术品。”
  
  “我不需要面具。”我说。
  
  “不,西蒙,你会需要的,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副面具。”汤米说。
  
  我望向星辰湖,看着倒退的风景,整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再言语,不久后身旁传来了汤米的鼾声。我收回目光靠在座椅上,望着车顶棚,兀自一个人发呆,我很清楚,有些事情难以解释,我认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应该不仅仅是个梦,而是某种启示。
  
  至于此行的目的地,仍是哥罗伊平原,我不知道哥罗伊具体在地图的哪个位置,但至少我知道前往哥罗伊需要经过水城,而星辰湖就在水城。
  
  这是一段令人疲乏的旅途,我们几乎一直在马不停蹄的赶路,在经过水城后,我们所乘坐的马车,便几乎没怎驻足或停留过了,大约是和风日暖,使马儿变得亢奋,也可能是哥罗伊平原的旷野气息已经通过微风传递过来,令我们这一行人舒爽了不少,赶车的马夫甚至高兴的在车头吆喝了起来。
  
  当地势开始趋于平坦,去年秋收时候留下的用以喂养冬季牛羊的麦垛在田野间还能看到不少,那种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麦穗壳的气息,也是丰收的气息,只是丰收的季节早已经过去,而今这气息中夹杂了几分春季来临时候的潮湿,这是一种潮腐气,牛粪气,与农田的野性之气。
  
  这是真正的乡下,这的“乡巴佬”恐怕比任何地区的乡巴佬都还要正宗,像那些站在农田的人们,他们实在不如何讲究,他们穿的朴素的过了头,衣服裤子上总是少不了几块补丁,有些人的大脚趾甚至就这毫不顾忌的从靴子破洞伸出来,嘴叼著烟斗,吧嗒吧嗒的抽著,满脸胡须,脖子和胸前通红一片,体型臃肿,头发通常是棕黑色,杂乱,像鸟窝。
  
  汤米说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多乡巴佬,我笑了笑说,怀特家族在其他家族眼也是粗鲁的乡巴佬,汤米便不说话了,因为他自己也清楚怀特家族是靠什发的家。怀特家族可不像其他家族那样多多少少带点贵族血统,像其他家族那样温文尔雅,怀特家族根本没什历史底蕴,也没什贵族血统,怀特家族之所以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单纯是因为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血腥勾当。
  
  我们打开车窗,想让风透进来,却很快飞进几只苍蝇,我一边惊讶于这闷热的气候竟然早早便滋生出苍蝇,一边不着痕迹的抓住在嘴角的苍蝇,然后挤压、碾碎,掸出窗去。我望向一片片广袤无垠的麦田,望向那一片即将发出新绿的去年遗留的金黄,心想,或许成为一名无忧无虑的农夫会是我想要的生活。
  
  感受到眼皮上的瘙痒,我心想着这些苍蝇难道都不怕没命的?便熟练地伸手快速拍去,苍蝇死在了掌心,却也在掌心中流下了一滩血迹,但那当然不是苍蝇的血,苍蝇的血不可能是红色,那是我的血。我觉得眼睛在发热,随后热流延伸向我的脸颊,我忙扬起后,觉得自己眼前通红一片,我问汤米我怎了。
  
  汤米转身看向我,突然受到惊吓似猛拍脑门,惊呼道:“西蒙,我的老天!你的眼睛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