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血碾编年史 > 第六十八章:梦的狂欢夜5
  在听了我的话,并得到他(她)想要的答复后,萨芬斯崔背过身,走在我的前方,我们开始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行。
  
  他(她)饶有兴致的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让我看一出好戏,我心想,既然已经表示了相信他(她),那便没有再拒绝的道理,否则便显得我这个人优柔寡断,于是我跟了上去,可没走出几步,就觉得自己似乎被戏耍与蒙骗了,我发觉我的信任原来是如此的唾手可得,因为萨芬斯崔似乎在前方故意背对着我隐约的窃笑,我之所以发现这点,是因为他(她)无法控制自己在窃笑间抽搐的腹部与颤抖的两肩。
  
  憋不住笑的人总是这样,他(她)几乎快要直不起身子了,要是没有我的注视,我估计他(她)早就抱着自己的肚子捧腹大笑了,那,他(她)究竟在偷笑什呢?答案不言而喻,他(她)此刻一定在笑我这个傻瓜竟然轻而易举便相信了他(她)的鬼话!
  
  “你是在偷笑?你在暗笑我的信任很廉价?”我忍不住问,脚步加快的跟了上去。
  
  萨芬斯崔立即便直起身子,尽量使自己看上去自然,他(她)咳嗽了两声,强装镇定的回道:“你应该看得到,我可没发出任何不该有的笑声,又怎会是在笑呢?”
  
  “萨芬斯崔,你别认为我是傻瓜,刚才你分明在笑,只不过是在自个偷笑。”我说。
  
  “我没有,坚决没有!”
  
  他不愿承认,仍旧嘴硬。我憋了口气,但只好就此作罢,至此默默跟随在他(她)身后,好让他(她)做我的领路人,也好让我注意到他(她)的一举一动。
  
  很快,萨芬斯崔带我走进了一条巷子,随后又带领我步入位于巷中一侧的一道毫不起眼的铁门。那铁门早已腐朽生锈,铁门上的旧锁一扯就掉,门不算高,需要低头才能通过。
  
  火光照进去,面是一条螺旋向上的狭窄的阶梯,我跟随萨芬斯崔沿着阶梯逐级而上。他(她)手提油灯的背影在我身前,如一道古老神秘的魅影,竟令我联系到牵引魂灵的死神,我心想,那些引领灵魂的死神,大约也就是萨芬斯崔这样诡异的形象了。
  
  萨芬斯崔的话语明显少了许多,我也不知道这条螺旋阶级究竟有多长,有多高,或是通往什地方,直至我望见出口处照进月光,我便知道我们可以出去了。我们先后从一道天井上爬出,我长出了一口气,走到一旁的围墙边缘朝下方望了一眼,才发觉自己已经置身于了一座高耸且古老的城堡顶端。
  
  这几乎能将整个水城尽收眼底,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月亮,夜空是黑色的,城堡也是黑色。萨芬斯崔伸出食指,向我指了个明确的方向,我向那眺望,那头似乎是一片广袤的湖泊,是浸没了水城的源地,那被月光照映的泛著层层银光,异常的美丽,而在另一侧,我望见了游行狂欢的手持火把的队伍,此前我一直不晓得他们究竟准备去往何处,现在才总算有了答案。
  
  萨芬斯崔说那座湖泊名为星辰湖,他(她)说:“你看,当月光照射湖面,湖面像不像一片星空。”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道:“它看上去很深邃。”
  
  我又问他(她),你说的要给我看一出好戏,是什意思?他(她)笑着对我说,待会你会明白。
  
  萨芬斯崔看起来有些兴奋,有些跃跃欲试,他(她)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他(她)引领我从我们所在的塔楼,走向了城堡侧翼的一条肋檐,这种做法是具有风险的,稍不注意便可能失足跌落,好在我们在肋檐上行走的时间并不长。走过这条肋檐后,我们到达了另一座塔楼,穿过塔楼的门洞后,一条笔直的桥梁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桥梁实在显得有些突兀,一路延伸,似乎是延伸至星辰湖的方向,而在更远处,我望见了无数火光,那些火光像是一个个火红色的斑点,我甚至又听见了来自人群的祷告。
  
  我继续跟随在萨芬斯崔身后,而他(她)则自言自语的说起一些难懂的话。
  
  萨芬斯崔说:“我们向阳而生,进化趋近于美,而那些阴暗生物,如洞穴的蝾螈与盲蛛,如深海底的鱼,如落叶堆的蛇,它们见不到多少太阳,它们在黑暗中不需要审美,于是它们肆无忌惮的生长,甚至抛弃了自己的鳍,眼,与四肢。”
  
  他(她)还说:“有崇拜太阳者,有崇拜月光者,有向往黑暗者,它们的姿态不尽相同,它们最终将长成自己所信仰者的模样。”
  
  我问萨芬斯崔这话是什意思。
  
  他对我说:“我的朋友,你应该明白,选择决定命运……”
  
  就在这个时候,萨芬斯崔停下脚步,随后我也停下,原来前方的桥梁已经断裂,我们正站在断桥处,至于断桥对面,有大量手持火把的人从另一段桥梁涌上来,他们头戴面具,扮演鸟类,扮演野兽,扮演弄臣。
  
  我从断桥处朝下方望去,只感觉头晕昏眩,下方的湖面恰好有一轮巨大的月亮倒影,那倒影苍白、虚幻,像是具有某种特殊的魔力,像是在湖底深处,还沉没著另一颗月亮,我知道那只是上方月亮的倒影,可它看起来依旧像是月亮的同族,似另一个独立的个体。
  
  那倒影泛著隐隐的涟漪,明亮的如一盏明晃晃的探照灯,也似一面足以照出每个人灵魂面貌的镜子,关键的是,它恰好在断桥的下方,像刻意安排的那样。
  
  与此同时,我听见“噗通”一声,一道燃火的黑影突然落入水面,致使那轮倒影泛起了圆晕,我还在疑惑究竟是什落进了湖泊,抬头望去,便见到有人用火把点燃了自己的靴子,衣角,以及脸上的面具,他们那特制的服饰,如棉絮般被点燃,致使他瞬间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人痛苦的胡乱挥舞著腰肢,嘴上却仍旧不断的喊著某一类赞美之词,我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对,一定是疯了!
  
  更令我惊愕的是,随即又接二连三有人效仿此举,不断的有人决心将自己点燃,不断有人落入数百米高空下的星辰湖泊,毫无疑问,这做绝无生还的可能,他们将在落水前便被火焰烧死,即便还剩一口气,在与水面接触的一瞬间,也足以令他们粉身碎骨!
  
  我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大喊道:“他们一定是疯了,要不就是受了蛊惑才会那样去做!”
  
  萨芬斯崔却表现得异常兴奋,他(她)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不,这些都是他们自愿的,他们甘愿充当祭品,他们这是在赎罪!”
  
  “赎罪?他们犯了什罪?!”
  
  “他们伙同猎人,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让黑月亮沉没进了星辰湖。”
  
  “黑月亮?”
  
  “是的,它还有一些别的名字,但那尽是些蔑称,就像被别人恶意取的一些外号,没人会喜欢别人给自己强取的外号,因为那些外号多半会是不堪入耳的,难听的、贬义的。”萨芬斯崔说道。
  
  “他们为什要那做?”
  
  萨芬斯崔看着那群落水之人说道:“这是他们的本性,做事从来不分青红皂白,他们只看重利益,看重结果,这都是猎人教他们的。猎人总是如此,他们一边虚伪的说自己所作所为皆是正义,并将这套理念灌输给遇见的每一个人,却又可以为了结果不择手段,迫害那些曾与他们共患难,甚至帮助过他们的朋友。这就是猎人,他们四处鼓动平民造反,利用平民之力为他们清除阻碍,而黑月亮只是猎人追求最终结果的一个牺牲品。尽管在这之前,他们与黑月亮相处的还算不错,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得到黑月亮的信任,他们利用这份信任,在一个乌云笼罩之夜,举全城之力把黑月亮骗来,然后联手杀死了它。他们应该为此感到荣幸,毕竟他们以凡人之力杀死了黑月亮,杀死了一个繁朴!”
  
  “繁朴?”这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词汇。
  
  萨芬斯崔解释道:“繁朴,意思是不可直视者,崇高者,也就是广义的神。”
  
  “你是说,他们杀死了一个……神?!”
  
  我几乎哑然,只觉得萨芬斯崔的话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这太可笑了,这世上怎可能会有真正的神存在,要是祂真的存在,又为什不庇佑我们凡人,而要我们受苦呢?但,我似乎隐约想起了什,我想到自己似乎与某位神眷在噩梦中有过极其短暂的交谈,而那段交谈也在醒来之后很快被淡化和模糊。
  
  但我仍依稀记得那位神眷对我说起,祂说如果哪天现实崩溃,祂允许我的灵魂留在梦境。祂说现实的世界,痛苦也是真实的,梦幻的世界,痛苦则是虚幻的。
  
  “我们必须阻止这场悲剧,我们有必要做点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他们去送死。”我说。
  
  萨芬斯崔却无所谓的说道:“他们需要赎罪,需要为过往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的人性都去哪了?!”我愤怒的怒斥萨芬斯崔,整个人手忙脚乱的站在断桥边缘,我迫切的想要阻止这一切,可无论我怎做,怎喊,都无济于事,他们像是著了魔一样的引火自焚,全然不顾自己宝贵的性命。
  
  这场面实在太疯狂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亲眼目睹如此可怕的令人发指的惨烈画面,可在一旁的萨芬斯崔却表现得无动于衷,甚至还在隐隐发笑,实在令我有种要扯下他(她)面具,对着他(她)的鼻子狠狠来上一拳的冲动!
  
  只是,不等我对他(她)出手,便听见萨芬斯崔在身后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你问我的人性去了哪?真是抱歉我的朋友,我又不是人,哪来的人性。”
  
  听到这话,我本能的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刚回过身,萨芬斯崔便冲我蹬过来一脚,这一脚似有一种无法阻挡的力量,看上去明明只是轻柔的一脚,软绵绵的样子,可踩在我腹部,却轻而易举的便将我推动,致使我整个人向后倒去,不受控制的从断桥中跌落。
  
  在这一刻,一种强烈的恐惧与失重感瞬间将我裹挟,我的身躯开始急速下坠,我舍不得再闭上双眼,而是紧紧望着天上那颗月亮,只觉得自己正被来自身后的某种力量拉扯著倒退,从而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力量。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在几个呼吸以后,我将与这个世界永远的说再见,萨芬斯崔此刻正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断桥边上望着我,这该死的阴险家伙,现在他(她)心一定很得意,可惜我没办法再找机会报仇。
  
  他(她)甚至嚣张的摘下了那副古怪面具,即便我仍旧看不清他(她)的容貌,也应该知道他(她)这是在对我“摘帽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