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血碾编年史 > 第七十九章:麦田怪客9
  唉。
  
  或许我是个叛逆的人,不愿循规蹈矩的人。
  
  或许在我老去以后,我也绝不会听劝的,哪怕我最终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我一样会想办法从床上下来,我终究是不安分的,这点其实从我曾经那段漫无目的的流浪经历便能看出来。
  
  我从不愿意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在这世上还没有什能束缚我的灵魂,我喜欢四处流荡,我喜欢颠沛流离,我乐意遭遇那些我不曾见过的景色。
  
  像是那些高耸锋利的山峰,参天的古老红松林,清澈的潺潺溪流,这一切都是我所喜闻乐见的,某些奇诡的建筑与古老的城堡,也在我的喜好范围之内,它们身上仿佛写满了故事,那些故事于我而言,总会产生莫大的吸引力。
  
  我是个“好打听”的人,是外人眼中的旁观者,窃听者,我乐意打探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话题,人们越是刻意的窃窃私语,我便越是想要凑上去听个仔细,听个明白,哪怕那只是平凡生活中一些无聊琐事。我必须承认,且实事求是的说,这很不礼貌,从这方面看来,我的行为显得似乎有些卑鄙,但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我一直对声音很敏感,这或许是个不好的坏习惯。
  
  总而言之,我喜欢偷听别人的秘密,尤其是那些关于罪恶的,关于肮脏和邪恶,甚至关于死亡的话题,如果有人在密谋一场杀人的命案而恰好被我偷听,我想我会很兴奋的,我将成为第一个揭发者。
  
  知晓他人心中不愿透露的秘密,这是多有趣的一件事,我多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拥有“读心术”,这样一来,我就再也不需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在一旁偷听,那时候我可以明目张胆的获取他人的想法,包括他们对我的偏见和敌意。
  
  我是个不安分,且好打听的人,我来回的走动,窃听他人的耳语,洞悉他人的秘密,在此之前,我早已听闻过许多仅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秘密,那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秘密,有关于情趣和暧昧,亦或者是成年人与孩子之间的秘密,那是关于教诲的。
  
  当然,也有乞讨者同野狗之间的秘密,是关于流浪的。或者说是白鸽与橄榄树的秘密,是关于和平与自由的。我甚至在午夜沉重的暮色钟声听闻了乌鸦与墓碑的阴暗秘密,那是关于死亡和埋葬的。
  
  就连土壤也有秘密,土壤的秘密是无声的孕育。
  
  那,田野也会有秘密?
  
  此刻我迫切想要知晓这个答案,于是我望遍眼前的四野,也正是这个时候,突然狂风大作,只听闻耳畔传来轰轰的风声,稻草人身上的残破衣服便开始接二连三的似旗帜那般飘摆。风夹杂着轻盈的麦秆、尘埃,至于那些干枯的风滚草,它们总是从田野的那头翻滚到这头,大风轰轰作响着,致使风车也加快了转动的频调。
  
  我觉得身上的血腥味被吹散的差不多了,只是风吹得我眼睛有些睁不开,这风夹杂着尘土,我的眼睛越发感到模糊,我想我就快离失明不远了,也可能只是我一时间的错觉。我顶着大风前行,风在我身上不断变换著混乱的形状,风车近在咫尺了,哗哗水声越发显得清晰,直至风声小了,树木不再摇晃,我便看清那风车是用砖石垒出的墙,墙缝溢出碧绿色青苔,呈圆柱状,似城堡,似烟囱,似一座造型奇异的房子,而那巨大的扇叶更像帆船的帆,更像划船用的桨,风车像是用桨叶与帆布做的,也混合了泥。
  
  它望上去像个强壮且安静的巨人,它从不停歇的在忙碌,是风给了它无边无际的力量,我在心感叹。
  
  我想我已经心满意足,也该回去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意外见到了文森特,他静静的在作画,就坐在巨大的风车底下,他的身形很不起眼,可我还是一眼便望见了他,认出了他。文森特聚精会神的画着,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我知道他一旦开始作画,便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此时任何的一点惊扰,都有可能将他激怒,所以我强忍住了要与他打招呼的冲动,我就这站在原地,站了好一阵子,像个傻子。
  
  文森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以为我们已经称得上是朋友了,甚至我还收下他赠予的画,欠下了人情,然而再次见面,我便觉得我们又像是形同陌路的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人了。
  
  我无声的来到他身后,静静的望着,就像上次那样,而这次,他似乎依旧在画太阳,但这次的太阳,较之上次要显得明媚开朗了许多,不再如此阴暗血腥,当然,在他尚未画全之前,我一直先入为主的认为他又在画太阳。
  
  事实上,不是的,这次不是太阳,是向日葵。
  
  那是好几株颜色较为明艳的向日葵,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姿态,那些向日葵,有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也有挺直腰板高傲的仰起头颅的,又有侧着身子在沉思的,几乎什样的都有,看上去就像一个个扭曲的人形。我没能从前方找到文森特作画的参照物,这个季节本身也不可能存在正开着花的向日葵,但他的确在注视着某个方向,即便那明明什也没有,他却总是张望。
  
  我不得不承认,文森特的确是个奇怪的人,或许他是天才。我更愿意相信他是天才的这一事实,而非他人口中的绘画疯子。
  
  正当我看得出神的时候,文森特却突兀的喃喃说了一句:“西蒙,你知道?我曾画过无数的向日葵,但它们都不是最终的答案,它们只是当下给出的某个不确切的回响,就像这多变的天气,时而狂风大作,时而电闪雷鸣。”
  
  旋即他转身望向我,那副表情,就仿佛是发现他想要的答案正写在我脸上似的,我被他吓了一跳,我一直以为自己的不动声色早已规避掉他的觉察,但显然,我错了,画家的眼睛是敏锐的。
  
  我连忙缓过神,说道:“文森特,我们又见面了。”
  
  “或许是我一直在等你呢?”文森特回道,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随后他开始说一些令我感到莫名其妙的话语,这怪异举动令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出现了精神错乱的症状。
  
  文森特平静的面向我,说道:“西蒙,我得坦白,实际上我一直有个秘密。我在这片土地结识了一群不苟言笑的朋友,我从远方听闻了它们的呼唤,并从睡梦中惊醒,所以我来到了这。它们来自十分遥远的国度,透过它们的耳语和梦呓,我获悉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秘密?”
  
  我暗自咀嚼著这个令我感兴趣的字眼。
  
  文森特接着说:“那个倒霉蛋的遭遇是真的,他说的话也是真的,他应该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背负着这个惊天秘密活了下来。要知道,并非谁都有资格被它们所接纳,在这方面它们从来都是挑剔的,它们一直在寻找能够看见异星且清醒的梦游人。”
  
  “文森特,我不明白。”我说。
  
  文森特说:“你早晚会明白,西蒙,答案就在我送你的那幅画,在你望向它们的时候,实际上它们早已注视你很久了。他们想让我向你传达一个积极的信号,首先,他们对你表示尊敬,这是绝无仅有的,你是第一个被它们所尊敬的。其二,它们渴望与你做一笔交易,这关系到你所背负的诅咒,它们十分乐意为你指明一个正确的方向。”
  
  听到诅咒这个字眼,我不禁皱起了眉,显然文森特知晓一些关于我的秘密,我无法得知他是怎做到的,或许他也和我一样“好打听”。
  
  我想我不得不开口询问。
  
  “文森特,能否告诉我,它们是谁?”
  
  “你会知道的。”文森特顿了顿,接着说:“它们对你表现出了尊敬,这点毫无争议,但对于你、对于一位误打误撞来到此地的不速之客,它们表现出了更多的警惕之心,在你身上既有他们所敬畏的,也有它们所恐惧与仇视的……”
  
  说到这,文森特刻意将语速放缓,语气渐趋于神秘的说道:“西蒙,它们需要了解你是敌是友,借此宣判你生存或毁灭,在它们眼中,你只是一株正遭受病变侵袭的幼小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