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血碾编年史 > 第二十六章:禁忌物4
  “当然是寻找斯佩波恩,然后从祂那寻得真理,虽然大多数时候祂只会吐露一些含混不清的低语,且大多数时候祂都处于一种漂浮的、无依的、混沌的、失魂的状态。也许,我应该称呼祂为祂们,因为斯佩波恩并非单一的个体,祂们是一个族群,祂们的体型无比庞大,每个都是庞然巨物,祂们更像是生存在梦境深处的古老种族……我们通过向斯佩波恩发问,解开了心中的种种迷惘,但祂们对于我们的造访,似乎并不十分欢迎,祂们告诉我,梦境远比我们想象中危险,祂们一直在劝告每一位造访梦之边境的信徒,告诫我们勿要再尝试这种窥探梦境的行为,否则梦境将被污染,会被邪恶的外物所注视。我们并未遵循斯佩波恩给出的建议,依旧频繁的与斯佩波恩取得联系,不顾发狂的风险穿梭于层层梦境,那种感觉很美妙,我们逐渐掌控了梦境世界,我们在第六到第七层的梦境造出了宏伟的建筑,我们甚至在那建立了一个独属于斯佩波恩信徒的国度,平日我们这些信徒,也都是在梦境相见,在梦探讨一些所见所闻。”
  
  我听得有些入迷,示意他接着说下去,他便又接着说道:“我们逐渐偏离了现实世界,我们把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了梦,我们认为自己已逐渐掌控梦境,可渐渐的,我们却发现,斯佩波恩似乎有些异样,祂们似乎得了重病,变得越发疯狂,祂们开始吞噬梦境,从梦之边境开始吞食,祂们将那撕咬的残破不堪,就连下层梦境也受到波及。我们想知道梦之边境到底发生了什,可我们再也无法与斯佩波恩取得联系,也无法再进入梦之边境。”
  
  “我们开始寻觅造成这一切的原由,最终我们在梦境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那个躲在暗中的罪魁祸首,那个令斯佩波恩充满不安的元凶!那是个不知使用了什方法闯入深层梦境的不速之客,他绝不是斯佩波恩的信徒,他对斯佩波恩毫无尊敬!那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他自称梦魇狂人,自称是梦境的主人!他拥有操纵梦境的魔力,使他得以在梦境之中来去自如,肆意妄为!我们抓不到他,对他束手无策,反倒被他玩的团团转,他在梦中创造了诡秘之城,将我们中的大部分信徒困在他创造的牢笼,使他们永远无法挣脱梦境,先前就连我也险些被他围困,好在及时苏醒,逃了出来。最近,我们正在商议一个解决麻烦的可行之法,一个万全之策。”
  
  听了他的叙述,我感到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竟在梦建造了属于自己的国度,还通过梦境与斯佩波恩产生联系,这实在有些奇妙。而一个自称梦魇狂人的家伙,却能凭借一己之力玩弄整个梦境,这就更令人惊愕了。关于梦境,梦境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神秘莫测,在深层梦境中,竟然能产生与现实相同的感受,能感觉到痛苦与欢愉,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是的,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但或许,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或许这只是一个瘾君子在使用过量**剂后产生的幻觉,梦境是假象,斯佩波恩是假象,就连梦魇狂人也是他捏造出的假想敌,一切都是滥用药物导致的结果,我想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但我并未当面拆穿他,毕竟他说的这一切也还算有趣,于是我装作痴迷的问道:“你们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他叹了口气,苦恼的道:“我们对一个在梦境中捣乱的人束手无策,任何方法,似乎都不能将他赶出梦境,或是在梦境中将他杀死或围困。其实也并不是毫无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他在现实中的本体,可谁又知道他的本体正躺在什地方睡着大觉呢?人海茫茫,无从寻觅。”
  
  “放任不管的话,会有什后果?”我询问道。
  
  他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梦境崩塌,显然不是一件好事。我想那个家伙现在一定还在梦,用他手中的魔灯篡改梦境,制造幻象。”
  
  “魔灯?”
  
  “梦魇狂人有一盏能在梦境使用的油灯,那灯看起来已经残破不堪了,连玻璃灯罩都四分五裂,像个没人会使用的古董,却能散发出幽幽黑光,梦境任何被那黑光照到的事物,都能被他一个念头轻松改写。”
  
  “你们可以尝试夺走他的油灯。”我说。
  
  “那油灯只是现实的一个投影,在梦中我们没法将其夺走,但你提醒了我,梦魇狂人一定在现实中随身携带那盏灯,甚至和灯同睡在一个被窝,只要在现实中找到他,拿走他身边的油灯,他就再也无计可施了。”
  
  “你为什愿意告诉我这些?”
  
  “如你所见,我们需要帮手。”
  
  “可我并未打算加入任何教会。”
  
  “但你对梦境感到好奇,不是吗?这就足够了。只要你对梦境产生兴趣,我们就算有了共同话题,只要你愿意,我甚至可以让你体验到深层梦境的美妙。”
  
  “通过注射药物来入梦?”我用嘲弄的口吻说道。
  
  “六层之下的梦境不需要借助药物也能进入,只需要用到点催眠之法,就能轻松进入,第四和第五层梦境很安全,即使被梦魇狂人发现,也能从他手中逃脱。”
  
  “好吧,有时间的话,我会考虑的。”
  
  我嘴上虽这说,心却不屑一顾。
  
  我准备辞别这位教徒,就在我走的时候,我透过窗帘,看见了他身后的景象。我看见在一张张床榻之上,躺着一个又一个仿佛陷入沉眠的人,我不由心生疑惑,身体停滞了一下子,问道:“他们怎了?”
  
  “如你所见,他们都是斯佩波恩教徒,他们此时昏迷不醒的状态,便是梦魇狂人玩弄梦境的最好的证据。他们的意识,现在正被困在深层梦境,如果不解决掉那个家伙,把他赶出梦境的话,那他们将永远无法苏醒。我已经尝试过无数种方法,都没办法将他们从睡梦中唤醒,所以我说我需要一个帮手,需要一个愿意陪我进入梦境解救他们的勇士。”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让我再考虑一下。”
  
  他巴望着我,道:“我期待你的到来,我想你绝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甚至是同类,至少我们都对梦境有相对正确的理解,都对梦境抱有最基本的好奇心。我真希望能找个机会,让你彻底对我说的话信服,我想带你领略梦境的神妙,在浅层梦境中,你能实现一切在现实中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你将可以随心所欲,那种感觉一定会令你着迷。当然,眼下迫切需要解决的,是梦魇狂人那个疯子。”
  
  我盯着他的眼睛,想看他是否在对我说谎,然而他并未逃避我的目光,他表现得很诚恳,怀着一种真挚的情感,我想我就快被他说服了,但我仍需慎重考虑。
  
  我深知有些教会很善于把人拉入歧途,对于那些信徒的话,无论他们说得是什,都绝不能全信,可即便是这样,我也必须承认,我的内心在此刻产生了动摇。
  
  我扪心自问,我并不相信世上有这些诡秘的事,但这不代表我会为了墨守成规而选择对它们敬而远之。
  
  事实上,只要给我一个验证的机会,我便愿意去尝试,去确认和切身体会,成为揭露真相的见证者。
  
  最终我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一般的道:“好吧!你说服了我,我愿意尝试,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需要一到两天时间进行心理上的调整,以便我能应对和接受那些突发状况。”
  
  他激动的说道:“我正需要像你这样行事严谨的帮手!”
  
  事情就这说定了,话题也进入了尾声,我想现在是时候该离开了。
  
  我表面上镇定自若的与他道别,并有些仓促的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我走的匆忙,我们甚至没来得及交换彼此的姓名。我本意是不愿再过多的逗留于此,我怕自己会突然反悔,后悔做出这个明显有些不切实际的疯狂的决定,可我绝不能食言,所以我必须离开,我暗自捏紧拳头,趁着我还对梦境心潮澎湃时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质问自己为什要做出这一个庸人自扰的愚蠢的决定,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去亲身验证什吗?显然不是。我虽然是个对凡事都感到好奇,并总喜欢打听些什的人,可我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我也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英雄或救星。我想我之所以做下这个决定,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我还对过往的美好心存幻想,还对曾经家庭的幸福美满心存依恋,是的,我想在梦与父母重逢,即便我深知那只是个梦,可我无法阻止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想告诉我的父母,告诉他们我所经历的那些阴霾与苦难,对他们诉说我走过的每一座城市,每一个小镇,每一个短暂落脚的地方,告诉他们我曾和一群野狗拥挤在午夜的暗巷入睡,告诉他们我曾在穿过罗伦布的森林时与棕熊在林中对峙,告诉他们我在前往汉尼斯考克的路上目睹了劫匪拦截一辆火车;告诉他们,曾有人在我耳边低语,发出令我头皮发麻的呢喃。告诉他们,在拜德波恩城,我曾亲眼目睹数十人相约跳崖的惨状。告诉他们,绯罗厦的冬天很冷,寒风能吹进骨头缝。
  
  当然,我更想对他们说,更想告诉他们的是:越是漆黑的夜晚,夜空中的繁星便越是明亮。鸢尾花的花香,远不如白玉兰。绯罗厦的湖泊清澈的像面镜子,山峦陡峭,比刀尖还锋利。康本河拥有最美的黄昏,火车站台上簇拥著许多失乡的人。而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抽了抽鼻子,心想自己这是怎了?明明自己已经是快要奔向三十岁的大人了,却还会因为想念父母而红了双眼,我的内心不是一向强硬的吗?但,大概就是在这一刻,我似乎隐隐明白了那些老人眼中偶尔闪过的泪光。
  
  原来那些饱经苦难与沧桑的人,也会流泪。
  
  我回到高堡巷的家,在那张舒适的床上睡了一觉,我已经很久没睡过那舒服的觉了,可我还是迷迷糊糊的做了个梦。
  
  在梦,我身处一座断裂的桥梁之上,我隐约透过眼前那片稀薄的灰蒙蒙的迷雾,望见在桥梁的彼端,伫立着一个光着双脚,同时衣不蔽体的身着破烂麻布衫的身影。
  
  他身材瘦长,头上戴着一顶用铁荆棘编织而成的冠冕,那些铁刺狠狠地扎进他的皮肉,使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凝固后,如一道道闪电似的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延伸,他就像一位受过刑罚与折磨的,从监牢逃出来的囚犯。
  
  他一手拿着滴血的十字细剑,另一手提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哥特式的笼柱状油灯,在他那张颇显诡谲的脸上,透著一股子病态的诡诈神色。
  
  他不怀好意的向我走来,可走到一半,他突地停下脚步,仿佛是遇到了什阻碍,他与我对峙了一会,目光充满敌意的看了我一眼,随后伴随着一阵阵低沉沙哑的嘻笑与低语声,他又慢慢的退了回去,像是施展了什魔法似的,骤然间消失在一片翻腾起的模糊的火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