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灰看着规规矩矩并排坐在面前的一公一母两只鸡,心中又喜又怒。
喜的是三彩灵鸡终于回来了;怒的是老母鸡抢了五香通脉丸,远遁钟吾山,现在居然还敢回来。
不过看到了老母鸡灰头土脸、羽毛乱丛从的凄惨模样,他还是制止了正在掐它脖子的潘二狗,让他问问这是怎一回事。
怎料母鸡居然不搭理他,歪著头一言不发。
二狗具备“通灵”的天赋,因此能与动物沟通,也同样因此才能修炼《万兽无疆经》,可扬灰是个异类,他是靠系统自动学会的功法,本身却还是无法通灵,无法同灵兽进行深层的沟通,只能传达一些简单的表层的意思。
扬灰无奈,只好让辜奈来沟通,这才让它开了口。
“咕咕咕咕咕~”
“哦哦~”辜奈理解后帮忙翻译,“它说它在山中得到了机缘,体内有了一丝朱雀血脉。”
“咕咕咕咕咕~”
“它说消化完那枚丹丸的药力后,它现在有一阶初期的实力,以后如果能将潜力完全激活的话,能成长到一阶巅峰。”
“咕咕咕咕咕~”
“它说:‘我觉得时机到了,所以把小三彩从那些小贱货手救了出来。’”
“小贱货?”扬灰一听这称呼,摸不着头脑。
经过继续追问,众人才知晓,原来老母鸡知道今天是人类团圆的日子,梅府的看守会比较松懈,而且很少有人会在意一只鸡在做什。所以它成功潜入了进去,把三彩灵鸡身边的十几只母鸡都胖揍了一顿,又戏耍了梅府的门房,最后成功把三彩救了出来。二鸡甩开追兵,从西门跑出去后,绕了十八镇半圈,回到了万象阁。
扬灰摸了摸公鸡枯瘦的身子上暗淡无光的羽毛,心疼不已。瞧瞧这无精打采的样子,都快被榨干了,那梅家人真是不干人事,你给它配十几只母鸡它能干吗,没有这个能力啊。
“没事嗷,回家了,以后就不用那辛苦了。”
“喔喔喔——”大公鸡长鸣一声,仿佛是舒缓这几个月来心中的郁结之气。
“咕咕咕咕咕~”就在这时,母鸡也叫了一声,听起来还带着些兴奋。
辜奈聆听之后,继续翻译道:
“它说,它还给我们带来了一个惊喜。”
扬灰闻言鼓鼓掌,好奇地问道:
“哦?翻译翻译,什叫惊喜?”
“咕咕咕咕咕~”
“惊喜就是——它说和它签订血契就知道了。”
扬灰闻言看了看辜奈和潘二狗,关于血契,他们三人修了《万兽无疆经》,心最清楚。
所谓血契,就是人类与灵兽心意相通后,用各自的一部分精血相融合形成的契约,契约的内容是双方荣辱与共,永不背弃。如有背弃,轻则精血亏损,重则修为倒退。
当然,签订血契也有好处,好处就是签订双方天赋提高,修为增长,具体提高程度根据对方天赋和实力的高低,有所不同。
老母鸡所言的惊喜,应当就是签订血契之后,回馈给对方的修为和天赋上的增长。
然而通常来讲,一名灵兽师,同一段时间内只能和一只灵兽存在血契关系,这与修为或精神力都无关,而是因为每一名灵兽师识海中都有一个“槽”,一个“槽”只能对应一只灵兽。万一签的灵兽不合适,要解除契约花的代价可就大了。所以这血契的签订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
扬灰正想让辜奈传达一下此事的重要性,转头却发现她已经蹲在地上,与老母鸡指尖对着翅尖,开始了血契的签订。
“你这!唉——”扬灰捂著脸,长叹了口气。签订血契的进程一旦开始,就不能打断,试图打断带来的后果,比签订完后再背弃血契的后果还要严重。
小孩子还是考虑不够长远,上限一阶的灵兽,别的地方不说,钟吾山都是一抓一大把,绝对算不上稀有。
再看看身边,扬灰完成一个系统初期任务奖励的鸭鸭都有三阶的潜力。若不是鸭鸭和居居目前灵智都尚未成熟,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血契,扬灰早让它们签订了。
思索间,辜奈和母鸡的指尖绽放红色光华,一团鲜血般的液体迅速膨胀后急剧收缩,收缩成了两点,分别刺进对方的眉心。
血契就此签订。
几乎同时,辜奈的气势如潮水般上涨,修为突破到了炼精六重,而老母鸡虽然仅仅才半步达到一阶中期,但据辜奈所说,其上限已经突破到了二阶。
扬灰无言,小姑娘的修炼天赋确实太高了,能带来如此提高也可以理解,于是当他看到她的天赋没有一点提高的时候,心中的惋惜之情更甚。
老母鸡的重新出现的时候躯体已经比之前大了一圈,如今签订血契后,又大了一些,已经超过了三彩灵鸡。再仔细一看,短短的尾巴上多了三根鲜红色的羽毛。
扬灰的惋惜之情还未退去,却听到辜奈说,她的识海还有一个槽!
“什?为什我一个槽都感觉不到?”潘二狗疑惑道。
“平常时候不会显现,应该只有在签订血契的时候,‘槽’才会出现。”辜奈推测。
扬灰也对这情况颇为好奇,在脑海中询问:
“系统,这有没有你的事?”
“嘿嘿,本系统出品,那紫是精品。从我这拿出去的功法,能和外面的货色相比吗?”脑海中欢快的声音传来,“《万兽无疆经》就是能让修炼者多一个灵兽‘槽’,带来的好处大大滴~”
“明白了。”扬灰点点头道。
随后他同二人解释了此事,让他们放宽心,同时也告诫辜奈,赚钱的时候也别忘了帮助灵兽修炼,毕竟血契灵兽的每一分实力提升,都能给灵兽师带来一丝回馈。
“咯咯咯!”
小姑娘生性吵闹,扬灰刚嘱托完,她就抱着母鸡四处跑。
“从今天起,你也上了我的不吃者名单啦!你算一个,鸭鸭算一个,居居嘛,算半个,因为它实在是太香了。哦对了,你还没有名字。”
辜奈停了下来,蹙著眉头,罕见地认真思考了起来。
旋即蛾眉一舒,笑容洋溢,小姑娘说道:
“你比普通的鸡大这多,是鸡中的霸主,那就叫你——大鸡霸!”
“咳,”扬灰轻咳一声,赶紧打断,“不会起名别瞎起。”
“我提个建议,它是吞了五香通脉丸后开始改命的,不如就叫它吞丸,小名吞吞吧,怎样?”
辜奈如捣蒜般疯狂点头,“好欸!吞吞!我们去吃饭,吞吞!”
……
十八镇,梅府。
梅安现在很忐忑。
他是府上几个门房中资历最老的,虽然修为不高,只有锻体中期,但早年为东家做牛做马,也混到了一个“梅”姓。这几年门房一代换一代,唯有他如顽石般屹立,因而在下人之中也颇有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资格。
然而也就只是在下人中而已。
人有人道,狗有狗道。
就在今晚,他在被一只鸡戏弄的时候,甚至在下人之中也丢尽了脸面。
鸡丢了,他害怕惩罚,但还是得去禀告。
“禀老爷,灵鸡……跑了。”
梅友仁正练书法,笔端落在最后一个点上,停住了。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问道:
“怎跑的?”
梅安两股战战,“被一只母鸡……给掳走的。那母鸡速度太快了,追不回来……”
“没用的东西。”老爷语气并不犀利,事实上自上回从馔玉楼回来后,他就没怎发过火,据说是在修复元气。
梅安沉默著,没有继续为自己辩解,安静地等待审判,可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让他喜出望外。
“丢了就丢了,不差这一个,”梅友仁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下去吧。”
梅安愣住了,随后马上回过神来,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老爷慈悲,小的今后一定更加用心,绝不再出半点纰漏。”
这个门房战战兢兢地退出门外,阖上门时抬头瞥了一眼,瞥见摇曳的烛光在那对漠然的眼眸中闪烁。
梅安走后,梅友仁朝右手边的虚空中招了招手,旋即有一名黑衣人从屏风后跨出一步,没有走上前来,仍旧保持在昏暗之中。
“老祖宗消停些了吗?”
黑衣人闻言用机械般不带情绪的语气回复道:
“不曾。今日上康家闹了一场,闹完便回来了。”
梅友仁摇摇头,冷哼一声道:
“又该准备赔偿了,我这可怜的老祖宗,可怜的……侄子。”
黑衣人知道今日已无事,正待走出门外,却被叫住。这位主家丢给了他一张宣纸。
宣纸表面粗糙,在昏暗烛光中几乎不可见,不过它还是飘过几丈远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月光从洞开的窗户中流泻进来,照亮了他这一部分的地面。就著铁一般冷的银光,黑衣人看清了纸上朱笔圈点的大字——“残”。
……
一刻钟后,梅安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忍受着双腿以外浑身的剧痛,无力动弹。他的双腿已没有只觉,他甚至无法确认它们还在不在。
“月亮好大,好圆。”
他躺在这,正好能看到天上的大银盘,母亲还在的时候,每个月都带着他在房顶上看。
“什锻体境,有用就赏口饭吃,没用就丢弃,不过是牛马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