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秋有些不忍心朝那个方向看。
如海浪一般的兽群即将拍打在那个渺小建筑上，他几乎已经能看见瞬息之后它成了废墟的模样，再过瞬息便会被兽潮吞没，了无痕迹。
“黄老，您说——”他面色戚然，“他们活下来的概率能有多大？”
白发文士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一旁的校尉路明远面沉似水，不知在作何想。
“属下倒是认为，还有一线生机。”他的突然发声，倒是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其他人不晓得扬灰的门道，可他路家，作为刀山血海上滚出来的家族，不知要比那林家金家敏锐多少倍。自从他那侄儿与扬灰交恶，他就分派出一些眼线时常注意著此人的动向。根据线人报告，曾有一伙盗贼，领头的乃是锻体巅峰的武者，于半夜欲翻万象阁门墙，却硬生生绕着偌大院落跑了三圈，那院落刀砍不进，枪戳不破，一伙十几人只好悻悻退走。
黄老也知晓路子野同扬灰之间的龃龉，却因此更加不清楚路明远为何要在此时呛声。他也一向不喜镇上这些家族阳奉阴违，就只当他是无端反驳。
“，明远受家族庇护太久了，不曾受过多少挫折，有些侥幸心理，可以理解，”他冷眼看向路明远，“只不过你路校尉掌管着一营之兵，倒是要多为部下性命考虑，持重稳健些，不可因侥幸而冒进。”
路明远闻言只是朝他拱了拱手，口言受教，便转过身去，不再接话。
可黄老却被他的态度激起了火。
“我也不是拿他人性命作赌，但实情就是实情。你不是常抱怨军费不足吗，那这些人若是真应了你的话存活下来，那我就……嗯？”
话到此处，他突然感觉到被陈清秋扯了扯衣袖，他刚要作色，但顺着陈清秋手指的那个方向望去，却见到让他吃惊的一幕。
……
“嘟——恭喜宿主成功打脸二境巅峰高手，完成支线任务【龙傲天之路】二，获得【不老泉】一口。”
物品：【不老泉】
种类：灵脉灵泉类
品级：星级
特性：源源不竭涌出泉水，富含灵气，可用作阵基，服之亦可延缓衰老，益寿延年。
使用方法：选定位置后，掘出即可。
“这……”扬灰听着系统突然蹦出的奖励陷入了沉思，方才抵御住一波兽潮，他还没来得及喜悦，这便又一喜临门。
周遭的众人开始禁不住欢呼，而扬灰却是沉默著，且惊且喜。
“或许是有人正关注着我这边的形势，正猜测我们扛不过去吧。”扬灰细细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窍，随后转身望向十八镇，可惜视线湮没在了兽群身后的滔天灰尘。
“娘的，比我还会扬灰啊。”
……
看着在兽潮中岿然不动的万象阁，黄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当他转头看向路明远时，对方已经开始了忙碌。
“六百步——
“五百步，放！
“二队准备——”
兽潮声势浩大，不可抵挡，路明远需要做的是减缓妖兽的冲击速度，尽力减轻城墙受到的损伤。
黄老老脸一红，转身向兽群疯狂丢技能，炸飞了前排一大片豹妖与狼妖。
然而这些于整个兽潮而言都是杯水车薪。
前排的兽群很快就撞上了城墙。
“轰——”阵阵冲击猛地从脚下窜出，部分修为浅的士卒一个站不稳，险些跌倒。在已经放了十几轮弓矢的情况下，城墙仍然遭受了不可逆的损伤。
一众士卒向城墙下方瞰去，大多数妖兽在撞过一次墙之后就不再头铁，而是知难而退，分流沿着城墙向两边跑去，应是打算绕过。绕过了自有县中高手引著各乡抵御，不需要他陈清秋操心。
当然，也有一部分妖兽仍在城墙下逡巡，仿佛在慌乱中失了方向。
陈清秋一声令下，城墙上的两千士卒，以及几位高级战力，便一齐向城墙下的妖兽发起远程攻势，既是为了使城墙免受进一步损害，也是为了减轻兽潮给十八镇后方众多乡县带来的压力。
黄老一身修为臻至正心境巅峰，每一次攻击都能带走数十头一阶妖兽的性命。
“看来都是一阶妖兽了，”他暗自松了口气，“这小子也幸运，应该是有防御阵之类的手段，恰好能抵挡一阶妖兽的攻击。”
正这样想着，他的心却又被提了起来——
新的一波兽潮已经撞上了那小院看似脆弱的围篱。而这一波兽潮看起来是真正的一望无际，这一仗必定费时弥久，或许打到今夜，或许打到明天……
黄老心中戚戚，他打心底希望他们能够挺过来，但是，没有任何辰级防御阵法能够维持这久。
“这一次，总归是回天乏术了。”他轻轻一叹。
……
残阳如血，斜照大地，映得城门外绵延数的狼藉复又添抹一层殷红。
兽潮整整持续了四个时辰。
城墙上的几千士卒瘫软在地，口中喘著沉沉的粗气，双手已麻木没有知觉。由于兽潮实在太过漫长，城内的剩余两千士卒也早已登上城墙进行防御，甚至连维持秩序的捕快也动用了。经过这几个时辰，城内能砸的能打的都扔了下去，箭矢、石块、金汤、火油……此时已扔无可扔。
陈清秋发丝凌乱，随风飘动，看着城墙上那一道蔓延百米的裂痕，仍心有余悸。
那是整个兽潮中等级最高的妖兽——一头三阶初期的羚羊妖撞击数次造成的。那羊妖头生四目，背长骨刺，高九尺，一跃足有三丈高。好在它无心逗留，撞击几次后便绕道离去，只留五丈高的城墙在那哆哆嗦嗦。
金、林、路三家好歹是各自派了一名二境高手前来，加上陈清秋、黄老、邢捕头以及两营校尉，共八名二境战力，才堪堪在剩下的时间守住这百米裂缝。
“唉，只可惜那扬灰……”
黄老余光一扫东方，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