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安然撤往南边，很快就到了昨天与叛军对阵的地方。
这地方，过到灞河西岸，就是灞陵。
灞陵是汉文帝的陵寝，年年柳色，灞陵伤别的地方。
直到这，高适见没有叛军追来，才敢缓口气，问问杨相。
“杨相，刚才我军优势巨大，为何突然撤军？”
“是崔干佑游回来了吗？”
杨天真点点头。
这就是这种攻心离间的战术，最大的弊病所在了。
唐军的优势，完全是靠挑拨敌军两派分裂造成的。事实上，这种挑拨并不牢靠。
降兵们只是一时被蒙蔽了而已，等冷静下来，就会想通。降兵如果反复的叛来叛去，最后只能是一个人人唾弃的下场。
所以，即便他们回到唐军中，也是理所当然最低贱的一群。
关键是，崔干佑的角色，特别有利于安抚降兵。
他本身就是汉人，而且是最受安禄山重用的汉人。
刚才要是贪心，想拼一把，彻底击溃叛军。
到最后，很可能是被崔干佑力挽狂澜，反而击败唐军。
毕竟这些唐军新兵，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逆反，最容易崩盘。
“全军休息吧。”
“这距离叛军近，也方便观察叛军的动向。”
高适吃了一惊。
这又是一个违背兵法的决定。
“杨相，不过河吗？”
“在这，很容易被叛军攻击。现在这情况，恐怕我军很难取胜。”
杨天真又是抬袖，抹了抹额头的汗。
刚才这一段骑马奔驰，跑起来的时候凉快，一停就又热出汗了。
其实，眼下的决定，才是杨天真黏性战术的精髓。
所以，还是要跟高适讲解明白。
辛苦这一次，以后能让高适的带兵能力，再上一个台阶。
“你站在崔干佑的角度想想。你猜他，现在知道严武的真正目标，是哪儿了吗？”
高适这才发现，杨相的思维，天马星空。
每每思考问题，那些点都出乎他意料之外。
“崔干佑是非常厉害的名将，渡河打了一场，一定已经了解清楚了严武的动向。”
杨天真赞许的点点头。
夸了一句。
“很多人喜欢自欺欺人，总愿意把敌人想象成傻子，到最后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你不错，能够认清事实。”
“所以你觉得，崔干佑接下来的抉择，会纠结在哪个点上？”
随着杨相的引导，高适也慢慢发现了，崔干佑现在有多难受。
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惊呼。
“崔干佑也想到了，要保护潼关。杨相，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定策略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将崔干佑置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对于高适来说，也太过神奇了。
谁能从一开始，就制定下这远的计划。并且还一直让事情，按照计划的那样发展？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高适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他就不信，世上会有如此智慧之人！
如果说历史上曾经有过，那就一定是诸葛亮。
可事实摆在眼前。
杨相偏偏就做到了，一直将所有人，置于他的大计划中。让所有人，都照着他的计划去运行。
崔干佑，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还不自知。
高适想通了。
“严武都是骑兵，速度很快。手又有孙孝哲，拿下潼关也不难。”
“崔干佑如果不能在两天之内攻下长安，就必须先救潼关！”
“而他只要敢分兵救潼关，我们就贴上去占便宜。”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大差不差，就是这意思。
其实还有一点没说对。
但杨天真也不打算细细纠正他了，没必要。
人总要犯错，然后发现错误，修正观点。这样才会越变越强。
严武其实，并不会那快去打潼关。
他还有别的任务，沿途去清算一些降兵的家眷。
要在叛军的降兵之中，制造更大的恐慌。让叛军中现存四万降兵彻底崩溃。
只有这样反复的遛崔干佑，才能将他的士气，一点点消磨干净。
这战法，在兵法之中，也在兵法之外。
没明著写，需要自己去领悟。
“列防御阵吧。列好阵后，全军分批吃干粮。伤员及时包扎救治。”
“现在就是和叛军干耗！”
高适领命而去。
此时。
洛阳。
安禄山称帝已有半年。
各处战事，都有些不如意。
河北史思明，屡次败于郭子仪、李光弼之手。眼看着范阳老家就要不保。
武令珣围攻南阳，也是久攻不下。
这种时候，长安崔光远的降书，让安禄山大喜过望。一心想着拿下长安，瓦解各地唐军士气。
之前已派孙孝哲，去接管长安。
可是这两天以来，安禄山的眼皮一直在跳，心有些莫名发慌。
本就暴虐的安禄山，脾气更大，动不动就鞭打朝廷大臣。
今日还是觉得心中不安稳，又找他的首席智囊，大燕宰相严庄，来面前议事。
“严庄，你说这个时候，孝哲是不是已经率大军进驻了长安？”
本就闲聊而已。
这种事，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谁也没办法确定。
但安禄山希望听到一些好话，稍稍安抚一下他日渐狂躁的脾气。
严庄有智谋。
而且是那种碾压大燕所有人级别的妖孽。
要不然，以一个汉人，也不可能成为首席智囊，和大燕宰相。
听了安禄山的问题，认真分析道。
“雄武皇帝陛下，长安先为哥舒翰募兵二十万，后又有大唐皇帝出逃，已经被抽空。我认为，长安在我大燕兵威之下，毫无抵抗能力。”
“只是，孙孝哲此人太过年轻，未经历练。见了长安皇宫，只怕把持不住。”
“臣担心，如果行事不当，反会激起唐军的同仇敌忾之心。”
本就是尬聊，没话找话。
严庄这担忧，也很正常。长安那重要的地方，交给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毛头小子，本来就不妥。
可是这话，触犯到了安禄山。
“你在说，孝哲会造朕的反？”
“朕拿他当亲儿子，比亲儿子还要好，他会造反？”
“朕最恨你这种搬弄是非，挑拨朕父子关系的人！”
说着就解下腰间玉带，抡圆了，朝严庄抽去。
打的严庄惨叫连连。
安禄山还不满意，一边打，一边又问。
“你说孝哲能不能管好长安？”
“你说孝哲能不能管好长安？”
严庄还能说什？
只能惨叫着连连回答：“能！能！能！”
这时，一个小太监冒冒失失闯了进来。看见宰相大人挨打的场面，就是全身一紧。
哆哆嗦嗦的说道。
“雄武皇帝陛下，长安急报！”
安禄山这才扔下玉带，接过急报扫了一遍。
“大唐宰相杨国忠悄悄返回长安，现已改名为杨天真？”
“故弄玄虚！”
“一个庸庸碌碌的无能宰相，正好让孝哲杀了，为天下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