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堂的繁忙日常,师傅们以他们独特的方式,将繁琐的餐点简化成了趣味的对话。对于卤煮火烧,有单个的,也有双份的,食堂师傅们亲切地称之为“一饼”与“二饼”。想象一下,如果四位女生共同选购四份单火烧的卤煮,那位收钱的师傅会向切肺头、肥肠的师傅热情地喊道:“一饼开杠!”而若是两位男生选择了双份火烧的卤煮,他就会大声宣布:“二饼一对!”
  
  
  曾有一次,我亲眼目睹了一个男生,我猜想他可能是高年级的学生,选择了一份包含四个火烧的卤煮。当收钱师傅大声呼出:“单调四饼!”时,立即引起了一片女生的好奇与围观。她们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这位男生是如何享用这份“壮举”的。
  
  
  然而,从我踏入这所学校,直至毕业的四年时间,我从未听到师傅们喊出:“九饼一份!”而在食堂的另一角落,面食区总是热闹非凡。
  
  
  卖拉面的师傅,为了吸引更多的顾客,总是大声吆喝着:“拉面,拉面,现拉现煮!”
  
  
  尽管这样的呼喊确实引起了许多学生的注意,但他们听后往往会转身离去。
  
  
  然而,卖拉面的师傅并不气馁,他总是微笑着冲那些离去的学生喊道:“同学,别走呀,真的是现拉现煮,不信你就在旁边看着拉。”这样的对话,总能逗得学生们忍不住驻足,最终,他们往往会被好奇心驱使,决定买一碗不放香菜的拉面尝尝。
  
  
  当卖拉面的师傅大声对拉面师傅说:“拉一碗没有香菜的!”时,那声音之大,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位食客都皱起眉头。而在食堂的午餐时段,有一道独特的美食总是让人垂涎欲滴,那就是茶叶蛋。
  
  
  这唯一的佳肴仅在上午十点钟的加餐中出售。食堂之所以设立这顿加餐,是为了给那些因为上第一、二节课而错过了早餐的学生补充能量,希望他们能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去迎接第三、四节课的挑战。然而,现实往往是,那些享用过加餐的学生,因为胃部的充实,血液涌向胃部,导致大脑供血不足,最终在课堂上昏昏欲睡,这无疑是对食堂师傅们一番苦心的讽刺。对于我这样的十点钟起床者来说,这顿加餐就像是我的早餐。
  
  
  在洗漱过后,我满怀期待地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心满是幸福与期待。再过一会儿,我就可以享受到那美味的茶叶蛋了。它如同诱人的妖精,令人垂涎欲滴。我与茶鸡蛋的这份不解之缘,还得归功于杨阳。那天,我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杨阳悄无声息地带着三个热气腾腾的茶鸡蛋回到了宿舍。他坐在我的床头,一边熟练地剥皮,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宿舍弥漫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气味,臭脚丫与被窝的味道交织在一起,让人有些避之不及。
  
  
  然而,在这浑浊的空气中,一股清新的香气却顽强地穿透而出,如同一条顽皮的小蛇,弯弯曲曲地钻进了我的鼻孔。那一刻,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四处寻觅这香气的来源。
  
  
  只见杨阳的手中捏著一个白透黑、椭圆可爱的家伙,正是那散发着迷人香气的茶鸡蛋。杨阳察觉到了我惊愕的眼神,他嘴角微扬,仿佛洞悉了我内心的渴望。他大方地将剩下的半个茶鸡蛋塞进了我的嘴。尽管我尚未洗漱,但那香浓爽滑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让我全身心地陶醉其中。从那一刻起,我便如同被茶鸡蛋的魅力所俘获,准时出现在售卖窗口前。卖茶叶蛋的大娘总能从我那难以掩饰的喜悦中感受到我的热情,因此她总会精心挑选个头大、腌制入味的茶叶蛋赠予我。而我则会以赞不绝口来表达对她的感激之情。尤其是那些刚刚出锅的茶叶蛋,那层烫手的蛋壳下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享受。当我把那烫嘴的鸡蛋轻轻送入口中,任由它在舌尖上翻滚时,那种快乐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如果买茶叶蛋的学生多了,食堂的上空便会弥漫着诱人的香气,而卖茶叶蛋的大娘也会因此笑得合不拢嘴。当然,享受美食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茶叶蛋虽好,却不可贪多。然而,曾几何时,我心中却萌生了一个崇高的理想——那就是将来有一天挣到足够的钱,将食堂的茶叶蛋吃个痛快。有一次,我一口气吃了八个茶叶蛋,打嗝时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鸡香味。
  
  
  杨阳调侃道:“你丫是周扒皮转世吧,莫非还掉进了鸡窝!”日子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
  
  
  入学后的第一次班会让我们这些新生感到有些意外——竟然要选举班干部。我不禁想起了高中时代那些被班干部制度所束缚的日子。在我心中,班干部这个角色就如同国民党安插在共产党内部的眼线一般,让原本应该自由自在的革命行动变得小心翼翼、充满顾虑。正义凛然的革命者们无不因此遭受迫害和打压。杨阳与我在这方面颇有共鸣。他在高中时便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对于班干部制度同样深恶痛绝。
  
  
  因此,在这次班会上,我们两人都选择了保持低调和沉默,不愿意成为那些所谓“班干部”中的一员。我们坚信,真正的领袖和英雄应该是那些能够引领潮流、鼓舞人心的人,而不是那些只知道维护自己权力和地位的小人物。因为多次被女班长出卖,他的每一次捣乱都被班主任尽收眼底。为此,他承受了无数次的口头警告,更因顽固不化而被严厉处分。
  
  
  在宿舍的床铺上,我和杨阳躺在各自的床铺上,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天花板,讨论著即将到来的班会。
  
  
  “杨阳,我不想去参加班会。”我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不想去。”他回应着,声音充满了厌烦。
  
  
  不一会儿,杨阳的呼吸变得均匀,传来了轻轻的鼾声,而我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到那些当选班委的同学,他们为了证明与老师的关系紧密,不惜用心险恶地协助老师制定出一套对付学生的狠辣手段,我不禁为我们的未来感到担忧。一片无形的阴影笼罩在我们头顶,让我们难以看见阳光。我并不是一个喜欢为别人效劳的人,我追求的是个人的利益,我不会像那些为了满足虚荣心或赢得老师喜爱而卖力为班级服务的学生一样。他们所谓的为同学服务,实际上更多的是为了提前为自己谋取利益。我曾亲眼见过一个学生干部在毕业前向老师乞求开具一份证明,声称自己在校期间出色地完成了社会工作,他说这样的证明会让公司在招聘时优先考虑他。与他们的功利心相比,我坚守的自利显得如此高尚而纯净。
  
  
  我起身走到墙角,拿起杨阳的吉他,随意地弹奏起来,用琴声发泄内心的郁闷。
  
  
  上铺的杨阳被吵醒,他探出头来,不满地说道:“妈的,原来是你这家伙。”
  
  
  “别睡了,教我弹琴吧。”我对他说道。
  
  
  “你真的想学?”他疑惑地问。
  
  
  “别废话了,赶紧教我。”我催促道。
  
  
  杨阳跳下床铺,站在我面前,笑着说:“这东西其实不难,但想弹得像大师那样,可能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
  
  
  “若是你有意向像我一般弹奏吉他,只需一个月的时间便可。“他攫取了我的注意力,手中的吉他流淌出悠扬的旋律,他同时对我挤出了一个调皮的眼神,随着歌声一同荡漾。
  
  
  在这样的日子,生活似乎略显单调,我决意寻找一丝慰藉。
  
  
  我指著杨阳手中的吉他,果断地说:“就这样决定了,明日我们一同去选购一把吉他!”
  
  
  杨阳见状,慌忙护住他的吉他,担心地说:“喂,你轻点儿,别弄坏了我的宝贝。”
  
  
  在杨阳的陪伴下,我来到了琉璃厂,选购了一把民谣吉他和一本乐理知识的书籍。
  
  
  自此,我告别了教室的喧嚣,宿舍成了我练习吉他的天地。而杨阳,也顺水推舟,找到了一个不上课的理由——教我弹吉他。日复一日,我逐渐感受到了吉他带给我的乐趣,生活的色彩因此变得丰富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张超凡带着老师的警告回到了宿舍。他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再次缺席课堂,将面临取消考试资格的风险。我和杨阳听后都感到一阵惊慌,毕竟取消考试资格就意味着成绩为零。如果每学期的不及格科目学分超过了所选科目的总学分的一半,我们将面临“试读”的处罚,累计两次“试读”则意味着开除学籍。这个后果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严重的。于是,我又重新坐回了教室的椅子上,眼前是老师在滔滔不绝地讲课,但我却感到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听些什。周围的同学们有的埋头苦记,有的则埋头沉睡,而张超凡坐在我前面,他的背影像一座山,为我挡住了老师的视线。我往往坐不了五分钟就开始昏昏欲睡,好在张超凡的身形足够宽大,我只需微微低头,便能趴在课桌上,沉浸在梦乡之中。而杨阳则带着他的walkman,每当感到无聊时,他就会戴上耳机,沉浸在音乐的世界。听着听着,他也会进入梦乡,无论是坐着、趴着,还是躺在旁边同学的腿上,他都能安然入睡。
  
  
  有一次,旁边的同学突然放了一个臭屁,尽管他试图保持镇定,但那股难闻的气味还是让我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尽管有些无奈,但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趣和慰藉。在那个春风和煦的日子,校园的湖水波光粼粼,好似春江水暖鸭先知。杨阳,一个机智灵敏的少年,站在人群中,他的目光如炬,能洞察一切。
  
  
  突然,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杨阳立即意识到了什。他灵敏的鼻子像指南针一样,引领他找到了臭气的源头——正是那个淘气的同学。
  
  
  “是你!”杨阳指著那个同学,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那个同学尴尬地笑了笑,想要掩饰自己的失误,却无法抵挡杨阳锐利的目光。他只得无奈地承认,自己的肚子确实有些不舒服。
  
  
  杨阳却并没有放过他,他戏谑地笑道:“你这臭气可真是厉害,闻了之后,恐怕我一个月都别想安生了。”这话一出,周围的同学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此,那个同学背负上了“放屁大王”的绰号,无论他怎辩解,大家都认定了是他。
  
  
  然而,课堂上的时光却总是过得飞快。白天的时光大多被枯燥的课堂占据,这让杨阳感到无比惋惜。他不愿意让青春就这样白白浪费,于是,他决定去图书馆借一些书来充实自己。梁实秋、胡适、周作人的散文,还有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这些书成了他的精神食粮,让他在课堂的50分钟找到了心灵的寄托。当然,学习的重要性他并非不知,考试的残酷他也深有感触。他时常会有认真听课和独立完成作业的愿望,但每当面对讲台上那些不知所云的老师时,他的上进心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努力想要抓住老师讲的每一句话,但它们却像无形的气息或是一团烟雾,让他无法捉摸。于是,他开始在书本中寻求慰藉。他偶尔也会翻开书本自己写作业,但抄作业的快感却远胜于冥思苦想。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独立完成作业的能力。甚至有时候,如果没有一份已经写好的作业摆在面前的话,他就会感到无助和迷茫。每当夜幕降临,熄灯之后,杨阳便会和我一同拿起吉他,前往楼顶唱歌。我们从beyond唱到郑钧,从老狠唱到鲍博·迪伦。每当我们的歌声在夜空中回荡时,对面女生楼总会传来一阵掌声或欢笑声。有时,某个勇敢的女生还会打开窗户点歌让我们唱唱看,而我们则会随意地献上一段旋律,引来她们更多的掌声和喝彩。然而,有一次,事情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那个总是被我们取笑的“放屁大王”同学,突然在杨阳唱歌的时候走上前来,他想要借我们的吉他一展歌喉。我们都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卖的什药。但他却毫不在意我们的目光,只是微笑着拿起吉他,开始了他的演唱。他的声音虽然不够专业,但却充满了真挚和热情。他的歌声在空气中飘荡,让我们都不禁为之动容。那一刻,我们忘记了他的绰号,忘记了他曾经的尴尬,只记得他是一个热爱音乐、敢于展示自己的少年。从那以后,那个同学不再背负着“放屁大王”的绰号。他用自己的歌声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让我们重新认识了他。
  
  
  而杨阳和我,也在歌声中找到了新的乐趣和激情。我们不再只是沉浸在书本中寻求慰藉,而是开始用音乐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梦想。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宿舍的一扇窗户前,照亮着一个精心布置的生日场景。一个巨大的蛋糕摆在窗台上,周围环绕着摇曳的烛光,如同星星点点的希望和温馨。我和杨阳,两个充满热情的朋友,站在窗外,轻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宿舍内的女生们被这温馨的氛围感染,她们手持蜡烛,随着歌声翩翩起舞,仿佛在庆祝一个特殊的时刻。当歌声渐渐落下,舞蹈也慢慢停止,她们一同吹灭了蛋糕上的蜡烛,邀请我们共进这份甜蜜的喜悦。
  
  
  然而,我们却有些无奈地笑道:“男生可进不了女生楼啊。”这时,那位过生日的女生笑着拿起两块蛋糕,走到窗边,热情地对我们说:“同学,明天在哪个教室上课,我给你们送过去!”就这样,日子在我们的忙碌和期待中一天天过去。
  
  
  那些曾陪伴我进入大学的美好愿望,似乎在现实的压力下渐渐破灭。我的头发越来越长,无心打理,像野草一样在我的头顶肆意生长。然而,在这不经意间,我也逐渐学会了在生活的琐碎中找寻那一丝丝的温暖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