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浩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李玄已经动了。
  
  
  当初枪械在玄黄界流行的时候,曾有这一句谚语——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对大部分练气修士来说确实如此,但李玄是一个例外。
  
  
  他的金丹神识早就已经紧锁著杨浩身上的动作,杨浩的每一处动作细节都在他的眼,当他手指扣动扳机的时刻,李玄就已经动了。
  
  
  他不需要速度比子弹快,只需要躲避开可能的弹道。
  
  
  李玄耗费身上仅存不多的灵气做了一个瞬步前冲,同时微微偏转身躯,倏忽之间子弹擦过李玄侧边而过,直接撞到了后方的一名保安身上,一朵血花瞬时从他胸口绽放,人群之间皆是惊呼。
  
  
  突然一股神识忽的锁定在李玄身上,李玄面色猛的一沉下去——是个筑基修士。杨浩还有这等帮手?不管了,先制住杨浩再说。
  
  
  心中虽有疑虑,但动作可未停上半分,很快李玄就径直冲到杨浩面前,不给杨浩再次上膛开枪的机会。他左手抓住枪杆一把夺过,右手举起那只红鞋就往杨浩的肥头大脑上砸去。
  
  
  杨浩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就挨了重重两下,养尊处优惯了的他从未预料到过这种争强斗狠。当枪杆被李玄反制顶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只顾得上求饶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后面的大陈还是慢了半分,当他赶到的时候,杨浩已经被打破了头,鼻梁也歪了,脸上都是血趴在地上像个蠕动的蛆虫一般。李玄用那把枪顶着他的腰间,正对着他拳打脚踢。
  
  
  “莫要杀人,莫要杀人,不要伤了和气!有什事都可以商量的。”
  
  
  大陈到底是老江湖,他见到李玄并未握住扳机,只是把长枪当做烧火棍来使用殴打,心已经有了个大概。
  
  
  稍稍平息身上躁动的灵气,大陈就停在了几步距离之外大声劝著李玄。他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只是看着杨浩被踩在李玄脚下。对他来说这只要不出人命,今天这道槛怎都能迈过去。
  
  
  一边是对自己有恩的内城执法修士,一边是自己的老主顾,做到这个程度他也算问心无愧了。
  
  
  “什事情,灵能核心出了什差错?这多安保聚在这做什?枪声是怎回事?把受伤的先抬上去!”
  
  
  忽的一下,甬道边上的出口大门猛的被打开了,一名高大威严男子穿着一件漆黑如墨的长衫闯了进来。
  
  
  李玄察觉到他外放的神识,知道正主来了。
  
  
  他停下殴打用脚踩住杨浩的肥头,用枪直接顶着他的后心,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李玄用余光瞥视那名男子,瞧见这人的长衫领口处繁复细腻的金线纹路,穿的竟是一件法袍,看来来很有实力的样子。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心中打定主意如若今日不曾善了,那也得玉石俱焚。
  
  
  趴在地上的杨浩见到这人喜极而泣,他赶忙哭着喊道:
  
  
  “姐夫,姐夫救我!”
  
  
  高翔只是扫视了一眼场中具体情况,目光一下子就被李玄手中的那件红鞋吸引住了。他沉声喝问道:
  
  
  “大陈,什情况,怎闹得这个样子?”
  
  
  大陈赶忙摆好姿态,回声行礼,小心翼翼说道:
  
  
  “翔哥,是个误会,是这样子的......”
  
  
  他一五一十讲的飞快,先讲了双方背景,又简单的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只不过他稍稍调换了一下顺序,把自己的乌龙从中拿了出去。
  
  
  于是整件事就变成了因为杨李之间的恩怨,李玄三人下到底部维修遇到尸祟逃了出来,却在此处被杨浩带人围了,杨浩一时开枪走火被李玄反制。
  
  
  话说的甚是公正,但话话外都暗指著杨浩有杀驴卸磨的意思。
  
  
  杨浩躺在地上还想呜呜反驳,被李玄用枪口捅了捅方才住嘴。
  
  
  大陈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著高翔的神情,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补充道:
  
  
  “翔哥,上面的事情不大,都好讲的。就是底下核心的那具尸祟是个麻烦,若是叫上执法局来做,以他们的效率搞不得要停工许久!关键的是下面的秽物怕不是都要充公了,你看那少年手上那件,底下说不得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高翔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他心中细细的盘算著。
  
  
  是非对策恩怨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利益相关才是要紧事情。这高氏符业是族中的财产确实不好停工,而且最近几个月天南行省的道庭发布了许多有关收集秽物的任务给他们这些筑基修士,没道理把功勋让给执法局的修士。不过自家这工坊底下的灵能核心怎会有尸祟?等下得好好问下杨浩这废物干的什好事。
  
  
  很快的思考了一遍,他随即对着李玄大声说道:
  
  
  “少年郎我是高翔,这高氏符业就是我家产业。持械绑架是重罪,我认得你叔父李南风,年轻人打打闹闹没什大不了的,你把那秽物丢在一旁,再把杨浩放了,这事就当无事发生。”
  
  
  李玄细细听了一下,知道这是开条件的时刻了,他迅速大声回道:
  
  
  “高少东,你是个正大人物讲讲道理。我来你家做工修东西,哪有东家主事贪墨下人钱财的?你家主事杨浩一言不合还用枪来取我性命,难道这事还是我错了吗?我叔父是执法修士,我这事情放到哪也说不出错!与我一同还有朱工,都是见证者,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底下鬼怪追杀中逃出命来,又差点在上边丢了命!”
  
  
  高翔恶狠狠的剜了地上的杨浩一眼,他原打算诓骗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人放出来。真是麻烦,这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背景,不能拿对付泥腿子的办法对付他们。
  
  
  他沉思片刻不再说话,边上的大陈赶忙附耳提醒了几句,高翔这才回话道:
  
  
  “你叫李玄是吧,我与你好商量,也不拿势头压你。这事确实是杨浩私自而为,与我高氏符业无关。我赔你一笔法钱,答应你的工钱也照常付你,大陈给你推的工作我也照样给你留着,你把手上家伙丢在一旁,放掉杨浩可还行?大陈做个中人,我们立个契把事情了结了。”
  
  
  大陈也赶忙附和道:
  
  
  “李玄,我保证让这事有个头尾,我与你叔父十多年的交情断然不会坑害你的。”
  
  
  李玄见是诚心诚意来谈,也就开了自己的价码。他到底是留了几个心眼,把朱工也拉了进来,要他们一起做个见证。
  
  
  双方谈到最后以一万法钱和杨复的两条腿为价码,达成了和解。
  
  
  当着大家的面高翔遣人送来了十遝法钱,又把之前许诺的工钱40块灵石也摆放了上去。大陈这则是寻了纸笔,把整个契书写的明明白白,由朱工,陈大做中人让众人都签字画了押。
  
  
  契约书上的条款宽宽绕绕,李玄也来不细细追究,也就顺道签了。
  
  
  大陈用的是道庭合规的金纸符契,契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按他的说法,哪一方若有违背誓约的举动都可上白麓城的三法司那来做个官司,他作为中人一定到场作证。
  
  
  李玄也没在意,高翔和陈大到底还算是个有头脸的。
  
  
  让朱工暂时收下法钱和灵石之后,李玄当着众人的面就用枪托往杨复腿上砸去,手法干净利落,只听哢嚓几声作响,杨复的腿就彻底断了。
  
  
  这只不过是纯粹的肉体折磨罢了,李玄也明白,只要寻到好的医修都是有的治的。
  
  
  杨浩躺在地上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尿液流了一地,高翔只是皱了皱眉头,随意让几个亲信去抬他离去治伤了。
  
  
  眼见事情终了,李玄等人就要离去。出了如此大的变故大家伙都很劳累,只想着早点离开。
  
  
  高翔到底还是忍耐不住了,他随即叫住了李玄,指着他手上那只红鞋说道:
  
  
  “且慢,这东西要留在我这。契书上写的明白,除了许诺的灵石法钱,和你们自家带来的器具,厂内的其他东西都不能拿走。这红鞋总不是你们带来的吧?”
  
  
  李玄将目光投向边上的陈大,陈大只是悻悻说道:
  
  
  “是有这一条,是有这一条。李玄你且等等,我帮你争取一下。”
  
  
  到底算陈大还有几分良心,又或是他与高翔早就谈好了。最后高翔又出了几百法钱,权当是买下了这件东西。
  
  
  百多年的人生阅历,李玄哪看不出自己还是被算计了。无非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合起伙来做事罢了。他今日大占上风,懒得计较了。
  
  
  等到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陈氏中介早就备好的轿车上,方才缓过气来。来接他们的是大陈的独生子,之前在店中接待李玄的那位。
  
  
  当着众人的面,大陈就给了那小子一个耳光,开始厉声斥,还是朱工出了面,好不容易劝住。
  
  
  就在车上朱工依旧守着自己的诺言,将所有做工得来的灵石全部交给了李玄,还给李玄留了自己的名刺。
  
  
  李玄也是懂得事理的,两人再三推脱之下李玄还是给朱家爷孙留了等价的法钱,说到底今天的这爷孙两也是出了力气,居中调和也是得要报酬的。
  
  
  大陈还是会做人的,等到将朱家爷孙送回城内住处之后,方才开口与李玄细说今日自家麻烦感谢李玄的理解,并且向李玄许诺会重新寻一个新的活计来给他去做,并让小陈给李玄再三道歉,直言以后有什麻烦都可以寻他。
  
  
  李玄只是勉力应付,随口敷衍了几句。患难见真情,谁说不是呢?
  
  
  这两人一直把李玄送到李南风家门口,方才正式道别离去。
  
  
  已是夜深时分,怀揣著一笔巨款,李玄扛着大小包裹又重新回到了叔父家的门口。
  
  
  昏暗的灯光下,李玄轻轻敲击门扉,屋内已经传来了叔母不耐的声音。
  
  
  “谁啊?”
  
  
  李玄闻着自己一身汗臭味,不知怎的,无言轻轻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