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光镜，红衣少女顶着一丝遗憾的表情，再度化作白色光点消失之后，姜诚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丫头，指不定又在想着怎搞事了。
不过由着她去吧，毕竟还是个孩子。
外表只有八岁模样的姜诚揉了揉眉心，对林锦说：“关了吧，我姐打完这三场，肯定要拉着姓陈的丫头一块，去升仙台的‘锦绣华裳’买东西，至少傍晚之前都不会出来的。”
“不看别人的吗？”林锦好奇地看着他，“老爷今天应该也跟着安歌书院的人一块去打了，据说面还有个年纪轻轻就修至第七境界的天才，少爷你之前不也说过要重点关注那个人吗？”
姜诚摇摇头：“儒修打架，无非是口枪舌剑，两边对着喷口水，没什可看的......至于那个人，平时多搜集信息就好，第七境界的升仙台上都是群老妖怪，根本轮不到那个人出手。”
看着林锦脸上的困惑，他耐心解释起来：“之前没跟你说太多境界方面的东西，一来是你要学的太多，不想让你分心，二来是害怕你会对修行失了信心。”
“不过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你也知道，这世间对修行境界的划分，共有后天九境和先天五境之说，分别对应真气和法力两大修行根本。”
“后天九境，依照对真气的感知和利用水准，从低到高分别是锻体、炼骨、气感、虚妄、聚神、归元、开灵、涅槃、顶峰。”
“此前并未告诉你，这世上看似修士成群，但有九成左右的修士，终生都会卡在三境界的‘气感’上。”
“锻体境和炼骨境，无非是靠着那些武道功夫，将身体打磨到极致，比起普通人固然是强了不少，但仍不算真正走上修行路。”
“这世上所有人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能够体悟到真气的存在，进而产生‘气感’。”
“有了气感后，人才能感知并控制真气运转，进而感悟天地、夺造化于己身，至此，才算是有了修习各大道统的资格。”
“其实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不少人提议将那两个境界剔除出去，但因为武道修行避不开筋骨和气血的磨炼，这世间修习武道的人又最多，最后还是保留了下来。”
“从第三境开始，之后的每一个境界，都是在为将真气转变为法力做铺垫。”
“第四境虚妄，是渡心劫，看破己身桎梏。”
“这也是最难的一关，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能否破境全靠自身感悟。”
“有人一朝悟道，也有人临死都看不透分毫。”
“而后凝聚神识、养气归元、开悟灵知，这三个境界倒是简单了不少，只要肯耐得住苦修，十数年间就能修至圆满。”
“到了第八境涅槃，渡生死劫，又是一个极难的关口。”
“如果修炼到第九境顶峰，那几乎已是人间修士的巅峰，想要更进一步，就只能修习仙法。”
“若能修成，则踏足仙道，进入先天之列，得享三百年寿数。”
“若修不成，百年一到，终成白骨。”
幽幽然说完这些话，姜诚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前世所修炼的道统。
那一道，名为“杀念”。
顾名思义，此道生于杀戮之上，不仅取杀人者的“虐念”，更去被杀者的“惧念”。
三千“左道”，单以杀伤力排名，同境界中“杀念”绝无敌手。
但这世间，所有超脱凡俗的力量，往往都伴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以杀念伤人，必先斩断自身五感七情，引杀气入心窍，逐渐放弃对身体的掌控。
炼至深处，不仅断情绝性，身体四肢也会彻底被杀念浸染，再无一丝痛觉。
虽然不会就此刀枪不入，但无论受多重的伤都不会当场死去，甚至只要头颅还在，施以秘法就能起死回生、重塑躯体。
至于代价，从修为达到后天顶峰境界起，姜诚就无法再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就算还能依靠法力控制肢体活动，实际上也早已是个活死人了。
尤其是破开后天境界进入先天之后，杀念再也不像修行者的力量，反而更像是一种诅咒——
只要一天没有新的杀念入体，就会像毒药般，搅碎肠胃，枯竭心血。
偏偏他很难死去。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姜诚开始疯了一样到处杀人，明知是饮鸩止渴也没办法停下，以至于被杀念侵蚀灵智，做了许多令他追悔莫及的事情。
如今一切重新开始，自己不必再感受那行尸走肉一样的折磨，曾经的诸多遗憾也有了弥补的机会，甚至能以堂皇正道去直面天门。
在重生最初的时间，他很难按耐住心中的狂喜，只觉得自己夺了整个天地的造化，此生必将成就升仙伟业。
但以血肉之躯重新经历成长后，这份喜悦和自傲，慢慢地消散了。
百多年来，他始终游走于生死边缘。
很多人因他而死。
这些人，不仅有敌人，更多的反而是朋友。
就像有个朋友，曾倾尽家财帮助他逃离仇家的追杀，为此还搭上了自己父亲的性命。
几年后，为了铸成一把魂剑，姜诚请他吃了一顿饭。
断头饭。
又像是那个隐姓埋名加入的帮派，上一刻还一起饮酒，下一刻却惨死在自己手中的朋友。
如今没了上一世的煞气，他开始在心中反复质问自己——
似自己那般罪孽滔天的混账，所作所为无不是人神共愤的恶事，真能轻易地被那缥缈至极也诡异至极的仙人“看中”，送下这一场改天换命的造化？
说不定，这又是一场升仙大梦，再苦求个几百年，最终沦为虚妄。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想，因为杀戮过重，上一世的他时常会受到梦魇的侵蚀，从而不合时宜地出现幻觉。
这再世为人的离奇经历，是否只是自己临死前，最后的幻梦？
看着还在等他继续往下说的林锦，姜诚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了。
上一世她死在自己手的时候，面对顶峰境界的姜诚，究竟有多绝望？
那发狂的女人，真的会原谅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