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曜华 > 第十二章情难续
  “阿寻,你上次送来给我的东西我都很喜欢,特别南橘的味道清清甜甜的也不会很腻人,可能是太合我口味便忍不住一连吃了六个,贪嘴的结果就是内火上至牙疼了一天。可真的很好吃啊。阿寻,你的心意我都一一收到了。你是怎样的人我怎能不明白呢。前天二殿下带来了退婚书,及几大箱子奇珍,言是国君给予我的赔偿,许是觉得真的伤到了一个姑娘家的体面,竟是连那丰厚的聘礼也不要了。当时我问你也同意退婚之事了吗,二殿下说你是知道的,但其实他并未正面回答。可我当时心绪混乱也就没有细想,因此还暗暗怪责你失信毁诺。后来想起你我自相识后所有的点点滴滴,突然间就豁然开朗。你若也同意定会对我直言,亦会亲自前来,不会避而不见。何况你若当真毁约定然是要将信物退还,然后将你赠与我的灵犀剑拿回的。”
  
  
  “阿寻,你虽年少于我,也尚有些稚嫩,可我深信你绝对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只是我和你之间的缘分只能到此了。我们身处的位置不同,选择的路也不同,既不同便不必强求。和信一道送来的是我之前为你准备的礼物,那盆白桑花是我亲自移栽,白桑花不易养活好在我养得还不错,以后每年春天花开的时候你就能闻到它的香气了。记得你说很喜欢白桑花的花香的。那只玉蝉为墨玉雕刻而成,小叔说了经常把玩有宁神静心的作用,那枚南橘由一块极品珊瑚石打磨而成,见它玲珑可爱便想着你兴许会喜欢。另一坛是梅花酿为初雪时采的梅花,梅上雪,及清泉水酿制而成。第一次酿酒味道可能差了些,你便凑合凑合好了。梅花酿你可找一处位置埋好,在你行冠礼之后再取出来喝那滋味或会更甘醇。这是春夏秋冬我能想到的可以送给你的东西。”
  
  
  “阿寻,你有你无法舍弃逃避的责任,可一生有苦有甜,既漫长又很短暂,我惟愿你骄傲自由,随心而活,不必因为任何事勉强自己。珍重!”
  
  
  桑仲寻无从得知霂沉烟是以怎样的心情写这封信给他的,他只能在字行间窥其一二,头没有埋怨没有愤怒,只有对他的信任和理解,还有对他的真挚和祝愿。看着桌案上霂沉烟送他的一年四季,一滴泪自他眼角滑落而下。
  
  
  如果什也不做他一定会彻底失去霂沉烟,念及此桑仲寻紧紧握住手的信,一侧身已飞奔而出。
  
  
  心知大事不好的福安立刻追出殿外,饶是他跑得再快也只来得及看见桑仲寻奔出子元宫的背影,于是转身去子元宫卫所召集护龙卫去了。
  
  
  桑仲寻径直到马房取了自己的白马一跃而上,不带半丝迟疑已策马朝宫门的方向驶去。
  
  
  守值的军士来不及相拦只堪堪瞥见一人一骑似流星一道自眼前驶过,待人走远军士们皆知情况不妙,正要往宫传信,就被一队行至近前的护龙卫制止。
  
  
  “莫要惊慌,方才乃是少君殿下,我等护卫少君殿下出宫办事。只事情紧急,少君殿下挂虑在心才飞奔而去先行一步。你等好好守着宫门便是。”
  
  
  护龙卫首领说着便朝守军卫长亮了亮牌子。
  
  
  那卫长仔细看了看,见之一怔也不敢再有所置喙立刻出声应是,手一挥便让属下兵士回到原地站好。
  
  
  “江统领,请。”
  
  
  态度十足恭谨。
  
  
  江岳收回令牌向其抱拳一礼,遂率护卫队的弟兄们驶离宫门追桑仲寻去了。
  
  
  办完霂昀庭的丧事,霂沉烟婉拒了霂云谦劝她搬去北院一起住的提议,回了她和霂昀庭住的南院。往日也没有多热闹,可霂昀庭逝后,霂沉烟只觉南院显得无比空荡寂静起来。她有遵照霂家祖训丧事一律从简,只不过她做不到将生死看淡,此刻悲伤和难过几乎淹没了她。
  
  
  “爹爹,沉烟很想念您。能当您和娘亲的女儿,沉烟很感激。既然终有一别,那您就安心的走吧。”
  
  
  “您不要有牵挂,我很好。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霂沉烟脑海中都是霂昀庭的音容笑貌,她眼前似乎还能看到对方朝她走近的身影。
  
  
  在她幼时霂昀庭曾抱着她指著一片白桑花说,那些花是她娘亲的最爱,是他亲手所种。霂昀庭说的都是些关于她娘亲的趣事,她不是很懂但会听的很认真。她对娘亲是好奇的,也是依恋的,只不过从头到尾娘亲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称谓。
  
  
  她爹是她心全天下最情深的男子,更是这世间最爱护她的人。
  
  
  “爹爹,你见到娘亲了吗。如果见到了别忘了跟她说沉烟一直都非常思念她……”
  
  
  望着亭中霂沉烟单薄纤瘦的身影,顾孟南伫立了片刻才出声打破了萦绕在四周的悲伤和低迷。
  
  
  “缘来缘去普天之下莫不如此。你若沉浸于亲人逝去的悲伤中,你的亲人一定也不会真正安心。”
  
  
  “当日我问你是否愿意随我离开,知你心有挂牵必是无法放下。今日我再问你,你这次可愿随我走。”
  
  
  “你若依旧不愿,我也只得当你我无缘,也再不会出现。”
  
  
  霂沉烟已经回过头此时正静静地看着顾孟南。
  
  
  “你可是已经超脱了生死。”
  
  
  顾孟南轻轻颔首。
  
  
  “算是。”
  
  
  “那你能助我得成大道吗。”
  
  
  霂沉烟桃花眼底似有流光,隐含着坚定不移的决心。
  
  
  “我不能保证。修行之人有自己的道法,能否得成大道,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可或缺。”
  
  
  顾孟南深知修行不易不愿给霂沉烟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我愿意跟你走,在此之前我需得先去写一封信。”霂沉烟说着告了一礼便走了。
  
  
  顾孟南虽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霂沉烟却已对未来的修行之路生出了憧憬,她明白即便只是一个可能的机会她也是要牢牢抓住的。
  
  
  等霂沉烟一走,顾孟南则站在亭子望着她的背影出神。之所以前来带霂沉烟去自己的长烨宫,一半是因之前偶然兴起,一半则是为家族计不得不将之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已飞升一百多年,原不该管自己人界家族的任何事,可无奈顾家这一代出了个卑劣不肖之徒,对其所犯罪孽他不能坐视不理,作为顾家的先祖他也不能丢下自己的后人不顾。霂家的败落有他顾家之因,他合该补偿。只他不清楚霂沉烟对霂凌霄之死,对其中缘由是否知情。如霂沉烟对顾家心怀恨意一心复仇,他自要阻止。他不忍抹杀一个或许什都不清楚,接连失去两位亲人本已不幸,且心性纯然的少女。因此将之带走是他认为最好不过的选择。
  
  
  霂沉烟写好信装入信封中放在桌案上,看了会儿自己居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才收起不舍准备离开,只当她转身之际视线刚巧落在了放置于条案上的那把灵犀剑,她看了一眼随即走上前拿起了它。
  
  
  好像她可以放下怀仙宫的所有,可还有一些东西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下,比如她的亲人,比如和她再不可能有交集的桑仲寻,若是不会再见就让她自私一次带走灵犀剑吧。
  
  
  等霂沉烟和顾孟南离开,近晚膳时分都不见霂沉烟出现的虹梅才往眠湘阁找人,除了桌案上的一封信,怀仙宫各处哪还有霂沉烟的人影。
  
  
  确定霂沉烟离开了浮云谷甚至再也不会回来,虹梅既自责又伤心。霂云谦,施若安两人同样也很自责,尽管霂沉烟信中说明了去处,可他们无从查证如何能够放心。有时一旦分别便是永别,思及或许从此再难相见,他们又如何不会难过。
  
  
  霂凌霄,霂昀庭的相继离世本就让怀仙宫笼罩了一层阴云,现在霂沉烟留书离家,更让怀仙宫内的一些人心中蒙上了驱散不去的愁绪。
  
  
  ……
  
  
  “少君来我浮云谷做什。恕我霂家不予招待,请回。”
  
  
  霂云谦同施若安一左一右立于浮云谷谷口,皆一脸寒霜冷睇著桑仲寻。霂云谦更是毫不客气下逐客令。
  
  
  “霂家叔叔,此次前来我只为与阿烟相见,我有很多话要和她说。”
  
  
  “前几日我有收到阿烟的信,是我之过,才让阿烟受委屈。但请霂家叔叔相信我,我心只有阿烟一人,也从没想过娶其他人。我从未有过退亲的想法,更不可能让阿烟嫁给除我之外的人。我们是已许过婚约,定了终身,交换过信物的,一生一世的约定怎能毁弃。”
  
  
  “霂家叔叔,请允我过去,让我亲自和阿烟表明心意。”
  
  
  桑仲寻日夜兼程一路疾驰而来,赶到浮云谷才略放松下心神,这会儿遇霂云谦,施若安拦路,眼见怀仙宫就在眼前,急欲见到霂沉烟的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近乎祈求。
  
  
  霂云谦看着桑仲寻风尘仆仆,发丝微乱,一脸焦急的模样也于心不忍,即便心仍旧有气,可到底不想为难对自家侄女一片真心的少年人。
  
  
  “少君,请回吧。你和沉烟缘分已尽,你也看开些。”
  
  
  “不管退亲一事是不是出于你之所愿,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退亲之事已定,今后你就忘了我们家沉烟吧。”
  
  
  ……
  
  
  “我不回去。没有尽,不会尽,永远不会。”
  
  
  “我心只有她。你竟然让我忘了阿烟,你是怎当人叔叔的。你为何不让我见她,为何要毁人姻缘。”
  
  
  桑仲寻气血上涌,眼底已是一片深红。
  
  
  “唉,不是我不让你见她,只是你来晚了。沉烟已经不在怀仙宫,她已经走了。”
  
  
  “我们也无从得知她具体的去向,不知该去何处找她。你若不相信,看过这个你就会明白。”
  
  
  霂云谦从袖中取出早已放好的信封递给桑仲寻。
  
  
  桑仲寻似乎是无法接受,也似乎是丢了魂魄,呆呆傻傻地半天没去接霂云谦手的信封。
  
  
  “少君,多谢你对我们沉烟的一片深情,只是迟了就是迟了。沉烟她没了祖父,没了父亲,还被退了亲,接连的打击她一个才要及笄的少女怎承受得住。若不是心已死,她怎会离家远行,跟着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高人去修行。”
  
  
  “你拿着,我没有骗你。你们没有可能了。”
  
  
  桑仲寻胸口处一阵闷痛,将那信接在手,打开看过。
  
  
  泪自他眼角滑落,心脏处漫起密密麻麻的刺疼,鲜红的血沿着他的唇角溢出,一瞬间他只觉自己赖以坚持的一切崩然倒塌,全都不复存在。
  
  
  “既如此,寻就回去了。怀仙宫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来告知我,我在一天,怀仙宫便无人能撼动。”
  
  
  说完即转身策马而去。
  
  
  望着那道更加坚毅的身影霂云谦眼莫明涌上一股酸涩之意。
  
  
  “本是大好的姻缘,怎会落得这副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