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不太明白…”
商人低眉垂眼，纵使他已经坐上一国臣子的最高位，也不过是安分听话的宠物而已。
虽然反应过来措辞有些不当，但他实属无奈，极短时间内完成稀奇古怪的要求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帝都萧条的景象众目昭彰。
“照做就是，那不成我还需要向你解释什吗？”
死寂的气氛压得胸口闷痛，见多识广的行者也抵不住跨越物种限界的压迫感，满头大汗匍匐在地，祈求身前那个目光淡漠的魔鬼不再计较自己的失言。
“无论你们愿不愿意，登上舞台就要开始表演。”
抬脚踩在头颅上来回碾转，血红竖瞳中无悲无喜，披坚裹甲的匀称身影威严霸道，腰悬布满眼睛的怪异长刀，好似从地狱爬回人间寻仇的极恶凶鬼。
洁白无瑕的羽翼舒展开来，与狰狞盔甲形成鲜明对比，照进房间的微弱晨光打在背上，高贵圣洁的反差感油然而生。
黑色为主基调，白色线条勾勒若隐若现的图谱，点缀在棱角分明的护具外侧，颈椎处层层叠加的甲片逐一上合，构成似龙似鬼的森严假面，头顶锋利的环节独角向前倾探，上下横排的两对猩红眼眸亮起，面罩式脸甲下传出冷冽的无情通告。
“你，别无选择！”
室内忽然狂风大作，令人窒息的重压卸去，肥胖身躯瘫软在地，无力地仰头，颤颤巍巍捧住轻盈飘落的洁白羽毛。
“神…啊…”
…
“神啊！怜悯我们，赐予我们力量吧！”
“都加把劲！预言中的审判日马上就要降临了！现在不努力，难不成到那个时候再后悔吗？”
“教主大人会拯救我们！引领我们度过危机！”
“哦哦—！”
乒乒乓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工人们沸沸扬扬的呼喊夹杂其中，杂乱摆放的电灯和蜡烛将地下洞穴照得白如明昼。
长发及腰的身影洒脱出尘，面容阴柔俊美的男子静悄悄伫立在高处，俯视无名众生们挥汗如雨。
“教主大人，您找我？”
白色四方教帽下双眼闪著狡黠的光芒，深得信赖的安宁道教主助手，伯利克，双手隐于长袍下，毕恭毕敬地鞠躬行礼。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其带来的好处远不如另一层身份，背靠权势滔天的大臣才是他的选择。
“伯利克，你知道为什我突然号召大家打造这处规模前所未有的避难所吗？”
，找个借口敛财或者拉拢人心罢了，不愧是神棍头子，宏大的目标才能让所有参与者体会到成就感，人性啊…
“一定是天意，是主的启发，是拯救我们所有人的…”
恭维的话还没有说完，收到牧首招手信号的男人躬身上前，却被匕首贯穿锁骨，踉跄后退，脚步一滑跌坐在地。
“够了！我受够你的谎言和野心了！你根本什都不知道！”
一向平静友好的微笑如此陌生，伯利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双手连连后撑，拼命远离笑面阎罗。
“啊啊，脸上的面具已经摘不掉了吗…”
血脉中传承的凶性让男子想要仰天咆哮，可惜无论他如何抽搐脸颊都无法改变嘴角不变的笑容，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微笑着朝叛徒缓步走去。
“原本，命运的轨迹清晰明了，你会成为我和天命产生联系的桥梁，放任你那些小动作不过是对濒死之人的些许垂怜。”
自然垂下的双臂随前行的节奏左右摇摆，外观华丽的匕首从长袖中滑入手中，与工艺品式外观截然不同的是刃锋上反照的寒光。
“明明我只想大家都获得幸福！明明等待命中注定的救世主就好！明明一切都会按照启示的引导发展！”
嘶哑低吼的同时利刃入肉，闷响和痛苦的哀嚎组成背景旋律，男子状若癫狂，单手压制不断扭动挣扎的伯利克，一刀一刀将匕首捅进他消瘦的身体。
“原本夜袭会挫败你的阴谋，最后皆大欢喜的结局上，我还会为他们送上祝福！”
扔下染满血污的匕首，男子双手掩面，跪在失去呼吸的躯体旁边低声呢喃。
“为什您要这残忍？赋予我预知未来的天赋，却让我陷入更深的绝望…”
徐徐起身，男子环顾四周，又低头扫视仿佛没有听见头顶响动一般继续劳动的教徒们。
“我的记忆力好到可以记下你们所有人的名字，完整背诵教典中每一句话，可我…”
几不可闻的轻声叹息被染血衣摆抽散，男子收回视线，闭上双眼，转身沿着台阶拾级离开。
“却羡慕著浑浑噩噩的白痴…”
…
“真是羡慕你们这群白痴！每天不是胡吃海塞就是在**！”
双拳重重砸在桌子上，身着猎装的高大男子吹胡子瞪眼，不满地怒视圆桌对面搂着浓妆艳抹女人上下其手的贵族。
手伸进宽松的上衣，肥头大耳的贵族丝毫没有在意男人的侮辱，用力揉捏怀中娇笑连连的魅人尤物。
“反正你没回头路，当初找我们合作的可是你们革命军，现在反悔是不是太晚了？”
眼见他们开始宽衣解带，男人皱起眉头，转身走向窗边，盯着外边一望无际的素白平原。
“哦，话说，宝贝松一点，你们对于帝都的突袭安排…”
不堪入耳的声音让男人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余光总是不自觉瞄向玻璃反光中香艳的景色，听到贵族喘息中断断续续的问询，连忙夹紧双腿，咳嗽两声清理嗓子后开口回答。
“咳…夜袭那边我已经安排部队增援了，这次一定可以夺取帝都，推翻皇帝的统治！”
“随你，宝贝快，再快一点！扭腰的幅度再大一点！”
长舒一口气，贵族松开怀中纤细腰肢被折成非人角度，口吐白沫，气若游丝的女人，伸手抓起散落的衣物胡乱抹掉脸上汗水。
“反正一切都会在那场盛大的马戏谢幕时结束，我们这边为你们凑齐了百万大军，随时可以出征。”
“咳…那就好，我们革命军会以夜袭为先锋，多名帝具使带领军队作为中坚，届时肯定能一举突破帝国军队的防线！”
男人握拳凑到嘴边，轻咳后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目光盯着天花板沉积多年的污渍。
“嗓子不舒服就找个女人看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样子…”
嘟嘟囔囔，随意穿上几件衣服，贵族推开厚重的实木大门，招呼近侍们为自己重新更衣。
一方掌管军队一方掌管顶尖战力是最早的制衡约定，目标还未达成前双方都不会轻举妄动，自断臂膀的愚蠢举动暂时不在考虑范围。
不过，步履蹒跚的巨人即将摔得支离破碎，那个时候…
没有理会男人漫不经心的告别，贵族踩着人体搭成的阶梯走上轮子格外宽大的马车，径直盘坐在石头般静默保持跪坐姿势的黑影对面。
“你们南方的家伙也是心急，就不能等事情结束吗？”
“不能再等了！‘那个’马上就要来了！”
放松身体，依著松软的靠垫，贵族以随意的姿态耸肩，微阖双眼，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无所谓，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就好。”
“…当然，我的朋友。”
留下嘲哳难听的余音后，瘦小的黑影突兀消失，行驶中的马车连一点颠簸都没有发生。
“…异族的杂种，还整天妄想建国…”
阴云密布，天色昏暗，低飞的乌鸦嘎嘎叫出不详之音，压抑沉闷的氛围让人心神不宁。
交响纷杂的乐曲已近终章，每个人都希望由自己来奏响最强音，蜩螗羹沸的伴乐八音迭奏，一切铺垫全部就绪。
此时距离公开处刑—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