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未尝往矣 > 第一章身是缘来客
  一个莽荒的时代,虽有人迹,然而罕见,更难敌自然的伟力,不过是更改了分毫,好似沧海一粟。
  
  
  即便是这微不足道的改动,却恰恰验证了人类的伟大,哪怕其将被时间重新归于自然的怀抱。
  
  
  一座并不高大的山包,缓缓地伏于一片江南的平原之上,隔着两条平静的小流,与不远处的一群同样低缓的连绵的山包相呼应。
  
  
  一道由大片坑坑洼洼的青石铺就而成的台阶自山脚而起,在四下郁郁葱葱的山间藤木的掩映之下直通山腰的平台——一座石堡。
  
  
  石堡突兀的矗立在周遭的绿色中,一眼寒泉流淌出的小溪直穿而过,继续向山下迈步缓行。
  
  
  雄鸡一唱天下白!
  
  
  随着不知何处一声鸡鸣,蕴藏于东海遥远群山之间的旭日蓬勃而出,照亮了人间万象。
  
  
  世间众人或扛或曳著石耙和铜锄,在晨光的普照之下,往那一块块方正的井田中去也。
  
  
  石堡中传来叮叮咚咚的锤击声响,应和著溪水的潺潺声,以及林间的鸟兽虫鸣。
  
  
  仔细听,大锤砸在铜上的声音相较于铁显得更柔和些,虽然铁现在尚被冠以“恶金”之名仅仅存在于北方诸国。
  
  
  镜头拉进,石堡中,六个棱角分明的古铜色大汉赤裸著上身,在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侧用几个奇大无比的锤子敲击著炉上的锻块。
  
  
  不时腾起的火焰将原本青灰的石壁照成暗淡的昏黄色,几个大汉的身影也映在墙上,隆起的肌肉张弛有度,胡髭被烈焰灼为蜷曲。
  
  
  壮汉们边上还有许多学徒和帮工来去匆匆,或者添柴加碳,或者鼓风助焰,全然一派忙碌模样。
  
  
  在一众矮壮的学徒帮工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仔细看去,那人确实与众不同。
  
  
  高大,却不壮硕,胳膊和大腿之间的肌肉并不发达,乃至于可见些许的赘肉,指肚关节也并不粗糙,除了些许近些天才刚刚产生的茧子,并无其他老茧存留。
  
  
  拉动风箱的手法也并不纯熟,每次拉动后都会有一次明显的间隔,断断续续的鼓风使得火焰也变得不稳定,时而腾起甚高似虎豹出笼,时而如闺中佳人,羞羞答答。
  
  
  “公子越生,莫扯这风箱啦!你本是王公贵族的子孙,愿屈尊与我等百工为伍,已是恩尚了!”
  
  
  一个长髭的铸剑师才打完了一块铜胚,从身旁学徒手取了帕子,拭了拭额头前汗珠,又捋了一把唇上的长长胡须,笑着和那胖大的男人打趣。
  
  
  “横,汝这可是又折煞我了。我家彰国早已覆了百有余年,我又如何称得上是公子。
  
  
  更何况,是尔等救我于兽口,我若不做些甚,岂不忘恩负义!”
  
  
  章越生一边笑着答道,一边手上鼓动依旧,未曾停下。
  
  
  章越生,男,24岁,身高191cm,体重93kg,绍兴上虞人士,家住古镇道墟。
  
  
  来自后世!
  
  
  自从被那蓝光席卷到此方地界,他也不知何处,只是头脑昏昏噩噩,拖着醉酒似的脚步走着,乃至于险些丧命于豺狼之口。
  
  
  幸有山上几个铸剑师恰在山间嘻戏,猎杀虎豹以取乐,遇见了混混沌沌倚靠在树下的章越生被几只豺狼给合力围了,心中愤怒。
  
  
  大喝一声“畜牲”,便仗剑将几只豺狼屠了,又戮尸当场,把几只豺狼分尸拖回了石堡。
  
  
  而章越生作为一个不折不扣是拖油瓶,但是缘于几个大汉古道热肠的性格,也是怕其再遭不测,便也一道带回了石堡。
  
  
  回了石堡,章越生依旧是迷迷糊糊,成天不是睡觉就是吃饭,直至七日方才恢复了神志。
  
  
  待到他神志清明,众人便问起章越生之缘来。
  
  
  章越生虽知几人并非恶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扯了个谎,言自己为故时彰国之后裔。
  
  
  曰:
  
  
  “姜虎朝时,齐国灭我旧国,绝我家社稷。于是宗室逃散,四处奔波,无处定所,乃至于此。
  
  
  待到此时,已是百八十年,历族九世。然祖宗不可忘,家法不可移,乃削邑为家,改彰为章,以为己氏。
  
  
  故为姜姓,章氏,名曰越生,表字子逾!谢诸公救命之恩!”
  
  
  说罢,便跪拜地上,引头至地,霎时而起,乃作稽颡。
  
  
  虽然,说话语音中正,行礼毕恭毕敬,但是岑岑的汗珠早已布满章越生的额头。
  
  
  石堡,说明是军事重地;几个铸剑师视猎杀虎豹为儿戏,想必定然也不是庸手。若他表现出如何不对,被当做了他国奸细,那便是万事皆休——前七天的混乱并不只是头脑模糊,还有打探情报的意味。
  
  
  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对东周历史有一定的了解,还闲着没事在某音上了解过九拜之礼。
  
  
  至于语言的差异,不知为何倒是与来世相同。
  
  
  几个壮汉相视一眼:身材长大,口齿清白,说明家族殷实;四肢有力但是无有甚骑马锻炼的痕迹,应是什没落贵族;再加上这先敬礼而不言事的臭毛病,怕不果真是彰国君的后裔?
  
  
  不论心中是否如何震撼,或者相信与否,几个大汉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在宗法等级制的压力之下之下俯首称礼。
  
  
  从此,几个铸剑师便以公子越生称呼章越生,以示尊敬。
  
  
  而章越生也并无骄纵之心,自言与家人分散,外有豺狼虎豹,寻亲不便,不若在此先行驻下。
  
  
  平日帮着几个铸剑师干些小活,虽无甚技巧,倒也有一把子蛮力,不说帮忙,起码不吃白饭。
  
  
  而几个大汉虽为匠官,但无田地,算不得国人之列,有诸侯后裔同作,也算荣幸,倒也乐得如此。
  
  
  章越生便如此待了一月有余,对几人也逐渐熟络,便有了开头那一幕,与众人一同劳作,也不怕甚国家机密泄露的可能性。
  
  
  只是章越生心明如澄镜,自己的嫌疑并未完全被打消,如今的熟络,或许也是引诱自己露出马脚的计谋中的一环。
  
  
  于是沉心入海,老老实实地拉着风箱,同几个匠师不时彼此调笑,逗的他人笑上几声。
  
  
  待到时过午后,烈日当空,尤其是石堡一隅,燃烧似火炉,焦灼万物,不宜劳动,众人便欲停了工作,各自散去,自行寻那阴凉处的水流嘻戏饮用解暑。
  
  
  正要散去,却来了个虬髯的瘦长的老年男子前来说话。
  
  
  章越生未见过他,却知其为监工,乃是铸剑师们的顶头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