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未尝往矣 > 第二章越王欲铸剑
  律,乃是越王的族人,虽是偏支,然而到底是封建亲戚,未出九服,用的是也同一个姓氏,如今替越王掌管这一处军用之地,也算是备受信任,恩宠加身。
  
  
  “匠柳年何在?”
  
  
  者旨(读作诸暨)律用一种骄傲且蛮横的语气朝着众人嚷嚷。
  
  
  听到这种非比寻常的语气,众人的心中一凛,不由得屏息凝神。
  
  
  此刻的者旨律代表的应当是越王的旨意!
  
  
  这个瘦削的老人虽然平日贯也是目中无人,但是向来寡言,并不会将这些无关紧要的喜怒流露于言行举止之中,只有在传达越王旨意之时才会分外骄横,以示君威。
  
  
  “某在!”
  
  
  作为“称山青铜剑戟生产劳动队”的扛把子,匠柳年在一众大汉之中生的最为壮硕,大步流星,几下迈出人群,跪拜在者旨律的面前,络腮胡挨着膝盖,双手举过头顶以示臣服于越王陛下。
  
  
  “吴国,是越国的仇敌。吴王夫差,是寡人的仇敌。
  
  
  吴国的军士,在越国横行霸道,欺压越国的百姓;吴国的商贩,在越国肆意压榨寡人的百姓,使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们难道只应该顺从,而不应反抗吗?
  
  
  寡人忍辱负重,在吴王夫差面前卑躬屈膝难道只是懦弱,而不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报仇雪恨吗?
  
  
  匠柳年啊!你是优秀的匠师,能够铸造出最好的宝剑!
  
  
  而现在的越国,国力逐渐强大,军队逐渐精锐,就需要一把足够伟大的剑去引导他们发动战争。
  
  
  匠柳年啊!你愿意为寡人铸造这把宝剑吗?这把剑会把你铭刻于史书之上,使你成为伟大的人。
  
  
  匠柳年啊!缘于寡人对你们的信任,寡人愿意把铸剑的任务交给你们了!
  
  
  飒飒的风在江面上吹拂,吹动柳枝飞舞,吹动竹木摆动,预兆著越国必然兴起,而吴国必会被越国像风扫落叶一般覆灭!
  
  
  愿帝禹保佑着你们!”
  
  
  者旨律应和著林间穿梭著的山风,用一种嘶哑而豪迈的语调兼说带唱地将这长长的一段越王旨意虔诚地表达了出来。
  
  
  越语多音胶着,发音轻利急速,本是被孟子斥为鸟语的语言,此刻却在一种奇特的韵律之下变成了一只几乎祭祀的颂歌。
  
  
  虽然只是旁支,但作为越王的族人,者旨律也是自幼学习了祭祀礼仪与交往辞令,至今五十余岁,早已是精通,比章越生这个自未来而来的粗通半吊子强到不知道哪去了——这才是真正的诸侯世家!
  
  
  “某,遵旨!”
  
  
  匠柳年将翻手作为覆状,扣首抚地,长长的胡须直直插入了青石板之间的罅隙。
  
  
  远处的几只雉鸡传来几声不合时宜的乱糟糟的鸣啼,虽然轻微,但将原本肃穆宁静的氛围打破。
  
  
  还不等匠柳年起身,者旨律就如同换了副面孔似的,把头一转,将插于胸前的双手负与背后,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对着其他人说:
  
  
  “匠横,匠御,匠去死,匠叔,匠龟年,尔等诸匠好好协同匠柳年,助其铸剑,同其共作,如有不测,定斩尔等不误!”
  
  
  众人应声称诺,跪倒在地。
  
  
  匠横是长髭的中年人,年纪仅次于匠柳年,算是副组长。
  
  
  匠御是一个高大而寡言的男子,是这身高唯一能和章越生所比肩的人,蜂腰猿臂,本应是射箭的一把好手,却在此处与锤为伍。
  
  
  匠去死是山羊胡须的大汉,面上有一道疤,据说当时是父母为他取的名字护佑了他。
  
  
  匠叔美髯,长须飘飘,显得俊美,只是烈火焦灼,烤的有些卷。
  
  
  匠龟年是匠柳年的异母弟,须发和身材都不出众,倒是年纪最小的,比之章越生都小些。
  
  
  诸匠不通礼仪,只知道跪拜。
  
  
  于是,此刻几个肌肉盘虬的大汉齐齐跪倒,好似一座座人体的小山,通体纹身的曲线和恭敬的神色显示出一种莫名的反差。
  
  
  者旨律自顾自踱了几步,摆了摆手,示意众匠起身,叹道:
  
  
  “越王陛下的任务务必要完成,否则老夫也少不了吃个挂落。尔等应须尽力,勤工勤作,有何缺少,与老夫说了便是!”
  
  
  说罢,远远地望了站在一众帮闲之中的章越生一眼,也不知是什意味,而后便带着几个随从下山享他的富贵去也。
  
  
  者旨律是知道章越生的存在的。
  
  
  章越生自己也知道,自己第一次和诸匠袒露自己的身份之后,诸匠便将他的身份上报给了者旨律。
  
  
  不知是越王已知而家国事重无暇顾及,还是根本未将这国破家亡的可怜人放在心上,章越生就在此驻下,素日安稳,倒也算幸事。
  
  
  待到者旨老头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路的尽头,众人才开始变得活络起来,有了生的样子。
  
  
  匠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撑撑手脚,弹了几下腿,好像刚才一会的跪拜让他多劳累,转头却又是嬉皮笑脸和匠柳年说:
  
  
  “匠首,咋办?”
  
  
  “咋办?火办!明日问者旨老头要些石涅来,大王要的宝剑,用寻常薪柴可炼不出来!不论是熔是锻,皆需北地的涅石。”
  
  
  匠柳年将身体浸入溪水之中,冰凉的寒泉水刺激原本太阳炙烤灼热的皮肤,使他打了个寒战。
  
  
  “是耶,是耶,到底是锻是熔,先不多论。当务之急,是先寻齐材料,锻出纯料,再寻炼剑之法,方为正解。”
  
  
  匠横几下,甩掉了脚上的木屐,扑通一声也跳入了溪水。
  
  
  溪流约莫五丈余宽,已经算得上是一条小河,然而不过最深不过淹没腰胯,周遭又有树林阴翳遮蔽其上,倒是适合用来乘凉
  
  
  众人按尊卑之序,在水中泡著,尊者居上游,卑者处下游。
  
  
  匠龟年虽是其貌不扬,外表平平无奇,但是却吹得好柳笛,在称山这一亩三分地也倒算得上是难得的音律大家。
  
  
  除此之外,他还会拨弄琴弦,鼓动箫瑟,音乐百器,无所不通,连者旨律都夸奖他音乐的造诣可以与他先前在越王宫寺中遇见的自中原而来名扬天下的乐师所媲美。
  
  
  虽不知他这技术是从何而来,但当真算得上是当世第一流;若不是家世代为匠,或许出个名震天下的乐师也尚未可知。
  
  
  此刻的他,就摆弄着他那根细长的柳笛,而周围的其他诸匠却各抒己见,讨论著铸剑的流程。
  
  
  章越生同众匠一道在上游,心中却无半点心思听他们说话,只是听着幽幽的笛声,思绪万千。
  
  
  缘于半日之前,他在山间小解之时,遥遥见一白猿与鸟兽交谈。
  
  
  自称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