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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父亲言语,墨尘目光转向神色平静的中年男人，目光遮掩着探究。
这名蜃巫确实有些来头。
据说是千年前灭亡的巫族后裔，托庇于蜃楼,方才在当年的大劫中幸存下来。
千年前，巫族大行于世。
他们生而通灵,比人族仙族更接近“修真”，并且掌握占卜预知之术，有移山填海之能，修真对他们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所以,这样的巫族当然是天下最强的势力。
那时妖族还七零八落，只是松散的部族,甚至要仰仗夏国鼻息。
巫族敬自然神灵,动辄以活灵祭祀,除了尊贵的巫族人,妖族、人族、仙族，都会被其视作目标。
谁若是不肯服从，便会被扣上不敬神灵的帽子，被毫不留情的消灭。
巫族本身实力强，以此占有着世间全部灵脉,其他生灵在其面前更是毫无抗争余地。
直到某一天，巫族悄无声息的衰亡了。
倒也不能说是悄无声息。
仙族、妖族、人族对其的反抗始终未曾停止,而那至关重要的，始终被巫族紧紧攥在手中的灵脉，不知怎的，忽然也接受了其他族类的祈求，无差别的赋予力量——即如今的模样。
于是巫族灭绝在极端凶烈残酷的反抗报复中，只有寥寥几支后裔幸存,但在外面活动的，也大多是得到部分传承的弟子，或者偏远族裔。
时至今日，外界仍有巫族神异之事流传。
而且巫族确实好用，便是连当日屠戮最狠的妖族，都不顾祖上仇怨，任用巫医之类。
——据说妖皇本人甚至还在搜罗巫族正统，不知想做什么。
墨鱼族势力单薄，目光更着眼于自身存续，巫族后裔也不会看上他们这样的小庙。
墨尘以前从未想过巫族会与自家扯上关系。
三月前的某个深夜，父亲从外面领回来了一个人，身份对外界保密，只说是新收的幕僚。然而墨尘作为最受信任的长子，却知道更多内情。
比如蜃巫的能力：洞明。
似乎是预知未来，洞破真实一类的天赋灵术，发动代价昂贵，父亲也语焉不详，但威力绝不会小。
……应该如此？
墨尘知晓世间存在特殊之人，但对于所谓谶言，他一直态度保持中立。
若未来是可以随随便便透露的东西，那也不必辛苦修道，或者奋力抗争，直接寻找可以占卜未来之人，然后事事询问就好了。
而且墨尘觉得，父亲大概也是不信这些的。
墨鱼族为何执意反抗妖族？
前路渺茫，所有人都能看出结果不妙，墨汇也曾有过动摇质疑自己的时候——他大可以寻求预言支持，坚定决心。
可父亲不想让所谓预知影响心境，因此始终守住了底线。
然而如今妖族兵临城下，就连父亲也坚守不住原则，需要寻求某些飘渺之事。
“还请尊者指点迷津。”
无论心里如何想，墨尘面上还是做足了面子，客气地向蜃巫行礼。
他以为蜃巫会故作高深，或是提条件。墨鱼族如今的困境众人皆知，蜃巫拿捏几番也是常情。
可令父子两人震惊的是，蜃巫全然没有故弄玄虚。
他的第一句话。
“老朽知道族长之忧。”
而第二句话，就让父子二人愣住。
“那魔头是为了老朽来的。”
*
墨汇表情登时严肃起来。
“尊者，此话怎讲？在下绝没有向旁人透露尊者之事！”
“族长待我至诚，老朽
知晓，否则也不会主动诉说此事。”
墨尘说道：“但这件事还是泄露出去了，叫那魔头知道，所以他特地领兵前来抓捕您？”
他这句话说得客气，但透着明显的质疑之意，令墨汇狠狠瞪了他一眼。
“墨尘，不得无礼！”
“少族长有疑惑是应该的。”蜃巫不疾不徐道。
蜃巫已经上了年纪，纵使是精湛修为，与奇异的巫族秘术，也不能挽留他身上流逝的岁月。
他的面庞看起来就像是枯燥失水的萎缩核桃，不作表情时，格外狰狞冷漠。
但他的声音始终是平和有温度的。
“毕竟那魔头纵使四处搜寻巫族血裔，却也从未像此次一般，亲身出动抓人。”
“世上没有人值得妖皇如此大动干戈——少族长是这样想的，对么？”
“尊者不要过度解读。”墨尘皱眉。
“是啊尊者，尘儿绝不是如此性情。”
“那便不是。”蜃巫并不纠缠，他只关心自己的事，“魔头遇到的难处，唯有老朽能够解决，所以他来找我了。”
“谁泄露老朽讯息之事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渊辞就知道老朽在此处。”
墨尘：……
青年沉默了一瞬，问道：“魔头遇到了什么难事？”
蜃巫平静望着他：“是准备权衡得失，准备以此要挟魔头，或者干脆将老朽交出，息事宁人？少族长……”
“尊者。”墨尘打断他，“我敬爱父亲，因此也称您一声尊者，却绝不是任您如此恶意揣测的理由。”
“如果您还要如此不知所谓，那恕在下不奉陪，军营还有诸多要务，小子先行告退。”
说完，他向父亲一拱手，礼貌地躬身退下。
墨汇有些尴尬，却又不愿意批评自己的宝贝儿子——墨尘确实没有说错，蜃巫今日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说的话着实不中听。
“尊者今日……”他欲言又止。
“族长有个好儿子。”
蜃巫的话让他又忍不住想开口，却被对方的眼神制止。
“有如此年轻俊杰在，难怪族长不甘做哀哀饿殍，犹要螳臂当车。”
“所以才向尊者问计，也是想与年轻人一同商量的意思。”
“老朽之前那般言语，既是试探，也是不想少族长牵扯过深。此番因果，无辜之人绝不能牵扯过深，否则必无法安然保全。”蜃巫平静道。
墨汇表情凝重：“您的意思是……”
“族长不必犹豫，关键点就落在那魔头身上。他遇到了困难，唯有老朽才能解决。但那个困难具体是什么，老朽也无法看到。”
“这件事非常重要。”
“事关墨鱼族存续，与老朽自身安危。”
蜃巫严肃道：“若是能妥善处理，墨鱼族的生死危机，定能就此平安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