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去了教会，当然，有正常程序的那种拜访。
“反正对工作也是一窍不通，不如去其他势力那里探探口风。”
绯烟说的，前一句有点伤人，后一句却是自梦中得到的预示。
倘若是安提凯希拉天体仪，这个时候就能直接告诉白兰去哪里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了，而非预知梦这样的简短的提示。
高校区，郊区外，靠近中心城区的一片绿化带里，有一座不大的教堂坐落。
周围这一片都只有这么一栋建筑，白兰没由得感叹了一下星月教会的财力充沛，想起来资料里描述的有关教会的富有，这片区域都被对方买了下来，据说是邵华都无法拒绝的价格。
教堂前面的花园里，莱洛斯正在给花圃浇水，相当随性，一看就不擅长这种事情，因为照他的手法，这些花应该早就涝死了。
“啊呀，这不是新天选者白兰吗？”
莱洛斯看到白兰，就把手里的花洒一丢，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一副等你好久的样子。
“怎么今天有空来我们教堂坐坐？”
“别逗了，朔望会的事情估计早就传开了吧？”
朔望会前任会长带着三个受伤的觉醒者从朔望会总部里走出来，明显经历过大战的模样，之后在这片城市彻底失去踪迹。而朔望会内部对此三缄其口，只是要求任何有关于前会长望的信息都可以交给朔望会。
但凡那人不傻，都知道朔望会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看你阴着个脸嘛。”
莱洛斯耸了耸肩，然后换出正经的表情，对白兰做了个请的姿势，说，“伊斯里奥在里面等你很久了。作为枢机主教却在交界之地的小教堂里呆了近一个月，不用说也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又以几乎微不可闻的低声，在白兰经过的一瞬间说道：“你自己小心，前一天，会长来过这里。”
白兰虽然在心里十分清楚伊斯里奥不可能在这里对他动手，有正常通报程序在，朔望会的新晋高层之一，新天选者白兰代表朔望会来拜访教会的事情人尽皆知。不说朔望会，光他亲姐姐白禾就足够有威慑力了，作为星月教会历史上最年轻的枢机主教不至于做出这种等同于跟朔望会，特事处开战的事情。
尽管他们确实有这种想法。
但在这种时候，能得到一些关心之语，仍让他有些感动。
“谢谢。”
“别客气。之后我要是跳槽了，还得麻烦你多担待呢。”
莱洛斯挥了挥手，站在原地，开了个玩笑。而白兰向前的脚步一顿，然后又继续往前走着，回了一句：“一定。”
教堂内，没有什么人，今天是休息日，不会举行弥撒的。
只有白发男子虔诚地站在神像之前，闭眼祈祷，有金色的阳光穿过了彩绘的玻璃，洒在神像上，那是全身笼罩在长袍下的庄严身影，但却没有脸，大概是所谓的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白兰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等待着伊斯里奥的祷告结束。不久之后，对方便转过身来，满脸笑容地说道：“欢迎，我可是等了你近一月啊。”
“两件事，第一是你与叛逃的前会长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第二则是，今后教会的立场。”
白兰简单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得亏狄薇奈特一个月的培训，让他在谈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至于说是一窍不通，做不到前任会长以及邵华那种智珠在握，但是也有个三分相似了。
虽然面上平静，但是手指已经和掌心紧密接触了，有湿润的感觉。
伊斯里奥并没有对白兰的单刀直入有什么不满的，即便能觉察到了白兰的一些藏在肢体动作里紧张，也未曾有任何出格之语，只是很平静地笑了一下：“放轻松，既然你愿意登门拜访，我自然知无不言。”
“那么，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白兰在对方的笑容之下，下意识地放松了身体，随后又紧绷起来，继续追问。
“好吧。”伊斯里奥见对方还是一副不信任的模样，只能走到白兰不远处，示意他坐在长椅上。
“与望会长的交易是我个人的行为，与教会无关。交易的内容，包括，早上在会议室的出手。”
坦诚的话语，但是让白兰升起一种愤怒感，那些荆棘，居然是你做的？
“为什么？”强压着怒火，白兰沉声问道。
“只能说望会长答应了我想要的吧。不过你可以放心，只有那一次出手，之后我以及教会都会全力支持朔望会对叛逆的清扫行动。”
伊斯里奥还是在笑着，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微眯的眼睛里总有些危险的光芒流露出来。
冷静，冷静，冷静......白兰这样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连这种事情对方都能如此坦然，那就只能证明其后还有更大的阴谋，自己没有办法做出决定，之后必须得询问邵华和其他人的意见才行。
“我要怎么相信你以及之后教会的立场？”
尽管伊斯里奥做出了表态，选择支持之后朔望会的工作。但是口说无凭，对方可是让路希薇尔变成躺在病床上的凶手之一，这样的人，白兰怎么可能因为对方语气温和的三言两语就放松警惕？
“很简单啊。以我为人质就好了。”
伊斯里奥笑得很轻松惬意，白色的长发在阳光里反射出不一样的光彩，“天选者不是有能力将天启者控制于掌下吗？对我建立起那份链接如何？”
幻力链接，天选者独有的能力，一旦建立，除非是出现路希薇尔那种幻力过于庞大导致纽带崩溃的情况，否则其体内的幻力就完全处于天选者的掌控之下了，强行打断对双方都会造成创伤，控制平衡，补充匮乏，都只是控制手段的一些表现。
当然，对外的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份能力的，因为只有在白兰来到朔望会之前只有一个天选者，望，所有的有关资料都只在朔望会高层流动，研究所的神经病是不会跑到外面泄密的。所以大家都知道天选者能稳定幻力，补充幻力，但是却没人知道既然能稳定自然也能扰乱，能够补充就可以吸取。
得益于这份信息差，朔望会才能保住自己家仅剩的独苗。
但是伊斯里奥却知道天选者的内幕。
“这些信息，也包括在你跟前会长的交易之中？”
白兰下意识地想远离了对方，又反应过来对方不会真的对自己动手，至少在此刻不会，定了定神，冷静发问。
“当然。”
伊斯里奥以完美无瑕的笑容作为回应，极其诚恳地回答了白兰的疑惑。但白兰总觉得对方的笑容下面掩盖着更深的东西，那是他无从窥探无从知晓的另一面。
“那么，要不要将我置于掌中呢？”
“......”
白兰摸不清楚对方的态度，对建立起这种，可以说是枷锁之类的东西竟然如此热切，简直就像，蓄谋已久。
但以白兰的认知来讲，建立链接，掌控枢机主教，保证教会的立场......好处太多，一时之间，他竟然没有想到拒绝的理由。
“可是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白兰还是忍不住问了，尽管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告诉他真正的意图，
“证明立场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会用这种对自己绝对没有益处的方式？”
“没有益处？你错了。”
伊斯里奥的表情突然卸去了笑容，变得激动以及狂热，直接抓住了白兰的肩膀，像个疯狂的教徒一样。
“我能感受到，祂在看着你。”
“祂？祂是谁？”
白兰忍着肩膀上传来的痛楚，反问道，对方的力气有些大了，明显是过于激动以致于控制不住力道导致的。
“抱歉。”伊斯里奥的表情在一瞬间就又变得平静下来，敛去了狂热，只在淡金色的眼瞳中保留着没有熄灭的振奋。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所以，您是否要与我建立起那份链接呢？”
“我可以询问邵华他们的意见吧？”
白兰不放心，对方刚刚那副短暂流露出的疯狂热切的模样可不像是装出来，倒不如说现在表面上的温和以及礼貌才是真正的伪装，他仍旧对面前这个枢机主教保持着警惕，应该说比之前更加警惕了。
“自无不可。”
对方仍旧是一副和蔼的模样，脸上挂着那不变的笑容，坐在原地没有动作，好像刚刚那个狂热分子就只是幻觉一样。
白兰站起身，远离了这位枢机主教，实在是，觉得他太不正常了。
“邵华，你在吗？”
终端的显示器上，邵华的身影出现了。
“什么事？”
白兰将今天与伊斯里奥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告知了邵华，末了补上一句：“你觉得，对方有什么目的？”
“......星月教会一直以对神的狂热闻名，或许，他们是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什么。”
邵华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操作，不由得仔细地回想了一遍有关星月教会的资料，
“他们在很久以前是信奉唯一造物主的，后来在天启事件之后，他们就开始更改教义，对内实行大清洗以及各种教典的再解读，重新信奉了一位他们称为真神的存在，也就是教堂里那座没有样貌的雕像。
而在那次教会改革中，最为热切以及最卖力的，就是你面前的这位枢机主教。
总之，我认为你可以先建立起这份链接，控制这么一位教会的大人物，对你是没有坏处的。而且目前，朔望会也不能直接与教会敌对了。”
邵华的话在脑中又过了一遍，白兰决定接受这份提议。
“那么，您是想通了？”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这位枢机主教的热切就已经溢于言表了，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那么，就来吧。”
白兰盯着那只瓷白的手掌，没有一点生机，像是死人才会有的苍白。
初次建立链接是需要进行身体接触才可以做到的，白兰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知道，会长到底告诉了对方多少有关天选者和朔望会的事情？在这份链接建立之后，只要天选者出现在一定范围内，就可以对天启者的幻力进行控制。在心底把对方的警戒又提高了一些，但最终还是把手握了上去。
幻力经由手掌在双方体内流动，最终都处在了白兰的控制之下，对方的那一份幻力也很庞大，虽然不到路希薇尔那种如渊似海的程度，但比之狄薇奈特也未曾有逊色，完全达到了一位老牌觉醒者的地步。
“可以了。”
白兰松开了与对方握着的手，伊斯里奥非常满意，时隔多年，他终于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祂的目光。
“那么，之后的工作，就请多多配合了。我走了”
白兰打算离开，既然已经得到了教会方面的情报，还有部分与会长所作交易的内幕，以及控制了一位教会的高层，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伊斯里奥看上去有些失望：“不再坐一会了？”
“不了，我还得去其他地方。”
真是奇了怪了，对方眼神里莫名其妙能看到不舍，什么鬼，白兰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寒，找了个理由就匆忙离开了。
所以他没看到，伊斯里奥重新站到神像之下，张开了他自己的双臂，脸上遍布的疯狂以及嘴里喃喃着的词句，语气虔诚到了可怕的地步：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戴罪之身，求主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