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舒点点头,表示没有意见,可随后又想到既然朱高煦要回来,那汉王妃韦氏岂不是也要回来?
  
  韦氏回来了,岂不是得和张太后斗嘴?
  
  嘿,这宫里又要热闹起来了。
  
  朱祁铭伤好以后,又被锦儿拘在宫里抄书检讨,不许他出宫出,急得他是抓耳挠腮,心慌意乱。
  
  好不容易把自家哥哥哄高兴了,易得了赦免令,便即刻冲出宫去,直奔陈府而去了。
  
  不料,陈府的下人却说家里没人。
  
  他刚开始没往心里去,准备第二日再上门拜访。
  
  谁知第二日,人家还是说家里没人。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他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家里没有人?
  
  明明就是乐容姐姐不想见自己,可人家却嘴硬得很,打死都说家里没人。
  
  他又拉不下脸跟人家吵,所以只能灰溜溜地回宫去。
  
  他本来想搬救兵,但少年脸皮薄,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事自然也僵着了,景舒事情多,也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变化。
  
  不过她却在去看锦儿的时候,看到了他案上才刚写到上卷且还未写完的《天工开物》。
  
  她知道,这都是锦儿梦到的,便拍了拍儿子的肩,鼓励道:“这可是大成之书,要加油。”
  
  天工开物,是中华儿女的瑰宝啊。
  
  虽然乾隆的四库全书,封建的国学大师们都看不上它,但是却不能怀疑,人家就是宝书啊。
  
  此书若是由太子写出来,定然会被全国追捧,从而达到被广泛利用的目的,总比默默无闻要好吧?
  
  宣德十年,十二月二十。
  
  朱高煦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天气,终于到了京城。
  
  他双手的关节肿得老高,连汤婆子都拿不稳,一见到朱瞻基就开始诉苦。
  
  “哎哟,大侄子,我还以为我这辈子是见不到你了呢,你瞧瞧我这双手,差点就疼死在路上了。”
  
  乾清宫的暖阁温暖如春,汉王和王妃瞧着像是老了许久,鬓发几乎全白,韦氏眼角含泪,显然是心疼丈夫。
  
  “怎么成这样了?”朱瞻基瞧了,也是有些心疼:“大伴,赶紧宣太医来,给我二叔瞧瞧。”
  
  景舒也连忙让人上茶,并对汉王妃行了个点头礼,算是尊敬长辈了,对方也连忙回礼。
  
  她心中暗暗称奇,几年不见,韦氏倒是谦逊了不少。
  
  朱高煦继续道:“今年太冷了,我这病发作得也就更厉害,不过大侄子,你这个皇帝当的好啊,我本以为,今年这么冷,一定会死不少人。”
  
  “没想到,这一路走过来,就算有死人也是房子塌了压死的,可冻死、饿死的却是没有的。”
  
  “听百姓们说,多亏了太子爷,弄的那叫什么蜂窝煤,还搞了严格定价,老百姓能过个好冬了,大侄子,你会教儿子,我这点不如你啊。”
  
  人老了,身上还都是病,朱高煦人也就没了什么心气儿。
  
  这么多年了,看着大侄子把天下治理得这么好,把太子教得这么优秀。
  
  他也就释怀了,自己也许真的不是当皇帝的料。
  
  爹也不是不想让自己当皇帝,是自己不如老大一家啊。
  
  蜂窝煤是景舒弄的,但是她历来不愿意在人前暴露,所以把所有功劳,都给太子和小朱分了。
  
  “二叔说的是哪里话。”小朱见他说话如此谦逊,反倒有些不习惯,他连忙表示自己的态度。
  
  “二叔就在京城里好好住着,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那这天底下,就不会有人敢对二叔不敬,敢对汉王府不敬。”
  
  小朱心中满是感慨,二叔是多么要脸面又高傲的人,如今却……
  
  他除了满意之外,意外的,还有那么一丢丢心酸。
  
  汉王两口子这次回来,意外地老实,韦氏也不刺张太后了,这多多少少让张太后有些不习惯。
  
  “哎,老了老了,大家都没心气了,你二叔他们才去西域几年而已,病也是今年才病的。
  
  才不过病了一年时间,这人就像老了十几岁般。
  
  善祥,你瞧见了没有,汉王如今病了,韦氏的眼睛,一下子就没了光亮,她心里定是苦的。”
  
  景舒自然是瞧见了,汉王妃受汉王世子妃的尊敬,养老肯定是不愁的,她是真心为汉王难过的。
  
  “二婶和二叔,伉俪情深,不论二叔身边有多少女子,都没一个能越过二婶,二叔如此受病痛折磨,二婶自然难过。”
  
  少年夫妻老来伴,谁愿意老伴走在自己前面啊?
  
  何况古代女子,还是没有儿子的,她方方面面都只能依赖已经夫君,夫君和儿子都没有,那她就只能靠天了。
  
  张太后轻声问道:“泽林的孝还没守完吗?”
  
  “不如,善祥,你让泽林给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若是可以减轻痛苦也是好的。”
  
  “太医院那些太医,经过整治,医术虽然有所提高,可我还是信泽林,就劳烦泽林试试吧。”
  
  都是女人,她也失去过丈夫,看着丈夫被病痛折磨,她能够感同身受,明白韦氏的难过。
  
  张太后此刻早已同妯娌忘却矛盾,转而是满满的同情。
  
  其实周泽林最擅长的,就是妇人之症和针灸,而针灸对于通风,确实有缓解的功效。
  
  只是人家在守孝……
  
  景舒有些为难,最终还是道:“儿媳让姐姐去周家问问。
  “只是,不能确定他肯不肯应下,毕竟他一连失去了父亲和母亲,这打击也确实太大了些。”
  
  “母后,不如先试试他的徒弟,他徒弟是周家收养的孤儿,叫周望,颇有那么几分本事,不如让他先给二叔看看吧?”
  
  周望当年逃荒的时候,才五岁,爹娘都得病死了,做生意的周父周母把人带回了周家。
  
  见他目光清澈,乖巧听话,所以不忍心让他当伺候人的小厮,就让他跟着周泽林学医。
  
  如今二十年已经过去了,他如今已经在周家最好的药堂坐诊了。
  
  只是因为年轻,所以很多人并不相信他的医术。
  
  张太后也是一样,她道:“最好是泽林能够应下,若是实在不成的话,再叫那个周望去看看吧。”
  
  没办法,在大部分人的心里,郎中就是越老就代表医术越高明,越年轻的,就代表技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