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滚油泼入葱花，响油鳝糊在香气蒸腾中完成。
添上最后一道菜，帮厨打了声招呼离开，跟在身后的服务员非常贴心地合上包厢门。
“这才像样嘛！有酒有菜，说书不怠！”
吸溜一口祐吴老白酒、挟一筷子河宝湖鲜，乔富贵美滋滋眯起眼睛，“提到林丫头和陈丫头，知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不愿说、不敢说？”
你问我？
什么条件都满足你，你现在问我们？
裴豆豆冷笑不说话，点开乔富贵呆愣与猥琐参半的照片，手机平铺在桌上。
高兴配合妻子撸起袖管武力威慑，杨双则起身反锁包厢门。
为达目的算计别人很不应该，三人或多或少有些亏心。但实际接触下来，姓乔的lsp不是一般油滑，回答个问题提了一堆前提条件。
裴豆豆又是给钱又是带着下馆子，乔富贵就顾左右而言他。菜都齐了，该说的一句不说，乱七八糟的却扯一大堆。
蹬鼻子上脸这种事谁爱忍谁忍，反正高兴三人是不想忍了。
“怎么动不动就吓唬人呢！行行行，我说还不行嘛……”
乔富贵也觉得自己过了，轻咳一声，道：“之所以不说她们，是说了会出事，不是出意外就是莫名其妙自s，邪乎着呢。梅花坞外出务工的人是多，但你们不觉得村子安静过头了吗？这个小饭店旁边的桥，对，刚才咱们经过的那个。你们要早一个月来，就能看到很多碎嘴子长舌妇在桥头扎堆，说东家长、论西家短，嘚吧嘚吧天天在背后使坏。”
“现在嘛……”
解气俩字写在脸上，他喜盈盈满饮一盅酒，手掌擦擦嘴角，“死几个人，全老实了！”
裴豆豆气不打一处来，“拐弯抹角的，你就是不愿意说！”
“对，不说！”
乔富贵自顾自斟了一杯酒，“但我可以给你们讲个故事，就只是个故事！近五十年的时间里，祐吴地界一共发生过两次洪涝灾害。一次在十七年前，大水淹了鑫水村。另一次在二十三年前，梅花坞损失惨重。故事，就要从那场洪灾之后说起。”
他以手作惊堂木，狠狠拍打桌子，“人吧，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样的道理，当时梅花坞是祐吴地界受灾最严重的村子。村民一看，好家伙，别的沿湖村落闹洪水屁事没有，凭什么我们村子又死人又损失财产？这一比较，怨气就来了。”
“那时候天天一大帮子人跟能管事的哭闹，一个星期从早到晚就没消停的时候。可是到了第二周，村民不找管理层闹了，而是把矛头对准村医林睿。”
瞥了一眼空酒盅，乔富贵摇摇头，“能不能劳烦你们仨有点眼力劲儿，该把酒满上就赶紧把酒满上？我这正说在兴头上呢！”
“我祝你肝癌晚期！”
裴豆豆低骂一声，夺过酒瓶帮着倒酒，“赶紧说啊！为什么突然要针对村医？”
“你这算问到点子上了。”
乔富贵压低声音，“如果你们对祐吴多了解一些，就知道十多年前这里还没有发展的时候，靠水吃饭的人家家户户都供着鱼王爷。能供奉水神的人，相应的讲究也多，比方说吃鱼不能翻鱼身，筷子不能平放在碗上。”
“村医林睿之所以被针对，就是因为他在洪灾前坏了讲究、犯了大忌讳，让多数村民觉得洪灾是他招来的！”
“他啊，救了俩水鬼娃！”
“洪灾前的第四个月，我们村靠西北的湖岸泊来一具啥都没穿的大肚子女水漂，泡得跟个人形气球一样。那时候天还冷着呢，肿胀成那样起码要五、六天，也就是说女人死了挺长时间了。”
“邪门的是，当村民聚拢围观的时候，水漂子生了！不仅生了，还一连两胎，全都呱呱哭着浮在水面上！我当时看得一清二楚，死了那么多天的尸体动了几下，确实是自己用力生下来的。”
“有些心善胆大的村民想救孩子，被其他村民拦住了，说什么死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大不祥，而且这还是两个水鬼娃，救下来怕是要触怒鱼王爷。总之，就是拦着阻着不让救，要生生看着孩子死在水里，美其名曰‘被鱼王爷收走’。”
“林村医和陈老师正巧路过，他们都是知识分子，遇上这事哪管什么忌讳不忌讳，冲破阻拦强行把孩子救下，然后好说歹说搞了辆拖拉机带着孩子去了最近的医院。说起来我还帮了大忙，当时拖拉机就是我开的，俩孩子最后能活下来也有我一份功劳。”
“你说说，有了这事，村里人不针对林村医又能针对谁？他随身挟带的工具包什么都有，给孩子又剪脐带又包扎。没他在，俩孩子肯定第一关都挺不过去。”
“真脏！”
杨双面生阴霾，某些人正事玩不转，搞舆论倒是把好手。
“谁说不是呢！”
乔富贵嘿嘿直笑，“不过一个没少，那帮占着位置不管事的老王八有一个算一个，最近这段时间全都排着队去了阎王殿报到，天道好轮回啊！偏题啦偏题啦，我们接着刚才的说。”
“话说从那时候起，林村医一家就被村里人给排挤了，连带着陈教师也被人指指点点。但是吧，这种孤立是藏在笑脸之下的，谁家都有小病小灾的时候，孩子也需要老师多负责，那些个愚夫愚妇还真不敢与林村医、陈教师彻底撕破脸。做得最多的，也就是私底下聚在一起咒俩好心人多灾多难，说些‘救水鬼孩迟早倒血霉’之类的混账话。”
“人陈老师骑自行车栽沟里，是救水鬼娃救的。”
“林村医走路上让鸟粪砸了，也是救水鬼娃救的。”
“那些个人就跟魔怔了一样，但凡见到点不好，就觉得是报应来了。而且吧，还总巴望着林村医和陈老师这出问题、那遇坎坷，以此证明当时阻拦俩人救孩子是对的，他们救水鬼娃就是大逆不道！”
“天天说人闲话，又怎么会让当事人一点都不知情？林村医和陈教师也是犟脾气，不是觉得晦气吗？正好俩大老爷们儿都成家多年没孩子，二人直接把那俩孩子给领养了！”
“俩孩子，一个叫林岚，一个叫陈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