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歌最后还是穿上了大花棉袄,黑瞎子笑着调侃她像个村花,搞得她哭笑不得。
  
  这小子一定生来就克她。
  
  几人收拾完毕后,依次从盗洞口出去。黑瞎子打头,接着是张启灵,最后是背着牛卿骨灰盒的吴歌。
  
  她带着她一步步离开这处人心的坟墓,明明人的骨灰那么轻,可背上的骨灰盒却那么重,仿佛是在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忘记里面装着的是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
  
  从黑棺内出来的那一刻,牛卿的魂魄现出真身看了下面最后一眼。
  
  那些一味追求长生的人啊!​早已忘了人不是苟死苟活的物类,不是以过程的漫长为自豪,而是以过程的精彩和独一无二为骄傲
  她曾被他们抓住洗脑过,浑浑噩噩过,彷徨无措过,可从未忘记“三清只需泥土身,乱世常见道家人”。
  
  她下山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害人!
  
  病人们发起暴动,只为送她出去,可她已经伤重不治了。
  
  在“烧了疗养院”的呼声中,她点燃了第一把火,就让所有的罪与恶都消散在烈火中吧。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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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的疗养院静谧得只闻风声,三人踏着月光奔出院门,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就停在巷口。车门“刷”得被打开,黑瞎子和张启灵跳了进去,吴歌却停住了脚步,抬手关上了车门。
  
  意识到不对的张启灵猛的回头,刚想把车门打开让吴歌上来,就看见车窗外的女孩儿朝他摇了摇头,对他说了句:“我会去找你的。”
  
  她转身奔回疗养院,却忘了告诉他,要他等多久。
  
  黑瞎子扭头看了眼车都开出好远还在往后望的张启灵,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哑巴,她说来就一定会来的。”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轻笑道:“能说到做到的人,会让人觉得踏实又浪漫,而她就是这样的人。”
  
  张启灵垂下头沉默不语,早就习惯了的黑瞎子又开始跟开车的师傅唠嗑:“兄弟贵姓啊?”
  
  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回答道:“免贵姓解。”
  
  黑瞎子挑了挑眉:“局里的?”
  
  开车的男人轻笑了声:“算是吧。”
  
  就在这时张启灵突然提醒了句:“小心!”
  
  开车的人精神一振,猛打方向盘,躲开了迎面冲来的汽车。
  
  “情况不对,这车冲我们来的,快跑!”黑瞎子叫道,不用他说,司机已经把油门踩到底了。
  
  后面的车紧追不舍,还不等黑瞎子掏枪爆他的胎,忽听司机叫了声:“援兵到了,坐稳了!”
  
  面包车猛的向旁边靠了一下,一辆解放卡车从旁边呼啸而过,“砰”的一声撞上了后面的汽车,把汽车撞得滑出去十多米远。
  
  “小薇?!”黑瞎子看清了开车的人,这丫头还是这么虎!
  
  “师傅靠边停车,我去支援小薇!”黑瞎子一下子兴奋起来,拍了下张启灵的肩膀,“兄弟,未来再会!”
  
  张启灵点了下头,虽然他想不起来这个总是在笑的男人是谁,但自己跟他之间有种莫名的默契,想必是旧相识。
  
  还有他口中的小薇,同样有种熟悉感。
  
  那就未来再会吧,时光不语,却会回答所有问题。
  
  小薇木着脸准备再给汽车一击,忽听有人叫她的名字。
  
  “小薇乖乖,把门开开~”
  
  她眨了下眼:“瞎子?”
  
  她一脚踹开车门,黑瞎子笑着跳了上来:“好久不见啊……”
  
  “等会儿再叙旧,我还没给敌人补完刀。”小薇看着挣扎着重新启动的汽车,面无表情的打算再它撞一次。
  
  “使不得,使不得!”黑瞎子赶紧劝道,“你已经是公职人员了,做事不能再这么……这么……这么狂野。”
  
  小薇“嗯”了一声,依旧我行我素。这也是局里让她干文职的原因,这丫头太容易上头,好几次干到敌人住院她蹲监,局里还得派人从狱里捞她,领导因为她而写的反省报告摞起来都有一人高了。
  
  怕小薇闹出人命沾上因果的黑瞎子灵机一动,悠悠叹道:“唉!真不知道吴歌现在怎么样了……”
  
  一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小薇整个人都“刷”的亮了起来:“神仙姐姐!”
  
  “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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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吴歌闻声朝靠坐在一楼楼梯口的黑袍男子走去,缓缓蹲在了他面前,抬手要去掀他的兜帽,男人下意识躲了一下,又克制住了。
  
  帽子被掀开的凉川就像被揭开了遮羞布,慌忙低下头,目光躲闪:“干娘你别看我,我长得不好看……”
  
  “不,你很好看。”
  
  甚至可以用“美”来形容,带着异域的风情,却又透着股我见犹怜的病弱感。
  
  “我娘总说我长得像我爹一样面目可憎,我也觉得我丑陋不堪……”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吴歌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唯唯诺诺的干什么?你小子平时那股文人的傲劲儿哪去了?再说贫道是那种看脸的人吗?”
  
  “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干娘您别生气!”凉川急着起身辩解,却不知扯到了身上的哪处伤口,疼得他“哎呦”了一声。
  
  “怎么了你?”吴歌眉头一皱,“刚才就想问你了,你没事儿坐这干嘛?”
  
  “这不您师父和我老大打起来了,阿舟这个憨货非要上去帮忙。要说这小子搞个降头术还行,真动上拳脚就他这小体格子,肯定当沙包……”
  
  吴歌赶忙问道:“我师父揍你了?”
  
  凉川一愣:“没啊,我是被吴畏从楼上扔下来的,他嫌我碍事。”
  
  吴歌:……
  
  我这时候要是笑出来,十年功德是不是就没了?
  
  不行,贫道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忍住忍住!
  
  “啊,那个啥,你坐这再缓缓,我去楼上看看啊。”吴歌起身要走,却被凉川拦住了。
  
  男人把一个佛牌塞进了她手里,笑容真诚:“这是泰国非常著名的佛像——掩面佛,具有阻挡灾难,逢凶化吉的作用。我特意给干娘请来的,我发誓上面绝对没动过手脚!您就收下吧。”
  
  “以后不能再给干娘当师爷了,这佛牌就当留个念想吧。”
  
  吴歌握着佛牌,一言不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上楼。
  
  凉川见吴歌走了,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地上,抬手抹泪:“凉川你真没用!念那么多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连个临别赠言都说不出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戴上兜帽,一瘸一拐的往外走,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重新占据身体主导权的阿舟扭头看了二楼一眼,他的大人让他独自回到二十年后,自己却被封印在了二楼,他不知道未来还能否再见。
  
  阿舟突然有些羡慕凉川,他得了个好聚好散,可惜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