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昆仑圣墟。
  
  “没想到昆仑山竟然孕育出两个仙胎!”跟随周穆王而来的化人负手而立,透视着山体内部,眉头紧蹙。
  
  许久,他收起金色双目,看向身旁的小女孩儿:“此乃异数,天道不容,你跟你弟弟必定要有一人夭折。”
  
  小女孩儿想起久未出世的弟弟,连忙问道:“仙师,可有法子救我弟弟?”
  
  “既然你已出世,说明你就是天选之子。昆仑汇聚八方众生的念力,是想孕育出一个令世间万物都敬畏的神明,坐镇华夏龙脉。”
  
  “可这念力却自发分成了‘敬’与‘畏’两股,你是‘敬’的化身,你弟弟是‘畏’。天道意识到了错误,自然要纠正。所以你在不断吸收你弟弟的力量,待他消散的那一刻,就是你成神之时。”
  
  “我愿意承担使命,但我不想弟弟消失!”小女孩儿撩起衣袍,双膝跪地,“求仙师指条明路,歌儿感激不尽!”
  
  化人用那双无悲无喜的眼定定的看着女孩儿:“哪怕要你放弃成神的机会,你也不后悔?”
  
  “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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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情闭了闭眼,他至今不愿提起这段往事,因为他后悔了,后悔把徒儿带下昆仑山。
  
  “你姐姐带着半神之躯下昆仑,将所有的念力都留给了你,助你塑肉身。你们不该再见的,最好相忘于江湖,离得远远的,各自守着世界的一角好好生活……”
  
  二楼走廊入口已经被水泥封死,吴畏在里面背靠着布满封印的水泥墙也不反抗,任凭吴情在外面念叨。
  
  他真的没有力气了,跟姐姐相处的这十年,每一天都在削弱他的实力。
  
  他知道他的姐姐对他来说是慢性毒药,但他不想放手。
  
  “师父,让我单独跟他谈谈吧。”吴歌走上二楼,朝吴情笑了笑。
  
  吴情一见她就红了眼眶,强忍着泪点点头:“为师去外面等你。”
  
  待他离开,吴歌缓缓抬手抚上了水泥墙,轻声唤道:“小畏。”
  
  一墙之隔的吴畏低着头,身子轻颤了一下,没吭声。
  
  “姐姐但凡还有一点其他的办法,就绝不会离你而去。”
  
  吴畏背靠着墙缓缓下滑,抱住双膝,将脸埋在了里面。
  
  “我于芸芸众生中观你,唯你最似我。可我们生来便相克,强求不得,徒惹这数千年的蹉跎。”
  
  “如今我向你忏悔,我承认我是个懵懂痴呆的薄幸人,几千年来愧对你甚深,才让你生了心魔,酿下许多过错。”
  
  “我愿将这二十年超度十方孤魂的功德回向于你,求造化从轻发落,愿你在此处虔心思过,顿悟后修成正果。”
  
  “小畏,姐姐对你只有一个期望。”
  
  “你坐神坛上,不要染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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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歌被吴情背着出了疗养院,她附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师父我沉吗?”
  
  “不沉。”
  
  “您哭什么呢?”
  
  “为师没哭。”
  
  吴情说完打了个哭嗝儿,鼻涕泡都哭出来了,因为背着吴歌,都腾不出手来擦一擦。
  
  吴歌笑着想帮他擦,却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又叮嘱道:“师父,您别再带着我偷跑到别的世界去了,太任性了。”
  
  “为师乐意。”
  
  吴歌意识渐渐模糊,含糊不清的嘟囔道:“那让我当一回师父如何?我可不想再给您养老送终。”
  
  再也不想做被留下的那个了。
  
  “不行,下辈子还是我当师父。”
  
  “真拿您没办法啊……”
  
  耳边的呼吸声弱了下去,直至没有,吴情在夜色中哭成了狗。
  
  黑瞎子和小薇赶到的时候,吴歌已经不在了。
  
  小薇的表情一片空白,黑瞎子意识到不好,刚捂住耳朵,下一秒能把人头盖骨都掀起来的尖叫就刺破了夜空!
  
  别看这丫头平时总把自己看成个“东西”,不悲不喜的,也就吴歌能牵动她的情绪,但她其实是个感情丰富的姑娘,只不过那些感情都被她藏在了心里。
  
  但是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质变,当所有积压的情感爆发出来的那一刻,就变成了一种精神类攻击——通感致幻。
  
  她能在一瞬间把周围的人无差别的拉近她编织的幻想里,感她所感,精神力薄弱的人都能当场昏过去。
  
  好在黑瞎子精神力不弱,耳朵捂得也及时,他只是有些迷糊,就跟喝了一斤二锅头似的,对着路旁的电线杆子道:“老情头,回去记得给我报工伤,陪我精神损失费!”
  
  被吼得腿软趴在地上的吴情,边哭边从吴歌尸体底下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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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纪80年代,长沙街头的某栋筒子楼。
  
  张启灵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他不太在意自己的物质生活,吃穿住方面也没有讲究,但这回他特意租了“豪华版”的筒子楼,就是为了房子面积大一些,住着舒服。
  
  其实他心里一直存着一个念头:万一吴歌真的来找他呢?万一她无处可去呢?
  
  窗外乌云压城,眼看就要下雨。张启灵走到窗边,刚准备关窗户,就看见了在街上流浪的小女孩儿,顿时身子一僵。
  
  是她!!!
  
  小女孩儿跑进了他所在的筒子楼里避雨,他心跳不自觉的加速,套上外套,拿起手电,打开了自家的铁门。
  
  熟悉的瘦小身影就坐在他家门口,听到开门声站了起来。女孩儿转过头,当手电筒的光打在她脸上的那一刹,圣洁得犹如神明。
  
  星光铺陈在张启灵眼底,他伸手去拉她,却遭到了女孩儿的反抗。打斗中两人距离拉近,女孩儿也看清了他,惊呼了声:“张启灵?”
  
  太好了,她还认得他。
  
  但他敏锐的察觉出了女孩儿的状态不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很烫。
  
  留下一句“等我”后,他转身下楼去请大夫,借着三分暮色,掩去唇边的七分笑意。
  
  后来女孩儿住在了他家,私下里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事,他并不知道具体情况。相较于他的沉默寡言,女孩儿向来报喜不报忧。
  
  但自从经历这事之后,她明显变得精神起来,不像刚来时那么死气沉沉,总归是好事。
  
  女孩儿跟他说想寻找被遗忘的过去,打算跟他联手,他点头说:“好,我帮你。”
  
  因为在我忘了一切的时候,还对我不离不弃,在疗养院替我挡下风风雨雨的人就是你。
  
  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