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官虽然素日里横行霸道惯了。
  但不意味着,他就是个纯粹的草包。
  
  察言观色的工夫很有一套,才能恰到好处地投其所好,得了陈司令的青睐。
  
  周副官慢慢坐正,看着许言沉声说:“你说,你仰慕了陈司令和我许久?那今天这个局,就是为你安排的了?”
  
  许言摇头道:“也是赶巧,我才跟霍老板提到周副官,您就来了霍家酒楼。”
  
  “只能说,确实是难得的缘分。”
  
  他把设局的锅从霍三娘身上挪开。
  
  只说是缘分使然,倒让周副官挑不出什么毛病。
  
  “你是想,借着我的手,去见陈司令?”
  
  周副官也不是傻子。
  
  他深知自己在常沙的口碑极差,当然不会相信许言是真的仰慕他的威名。
  
  但凡稍微有点儿脑子,都不能想到,他只是一块踏脚板而已。
  
  心中虽然不爽,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美人在侧,还有个脾性阴晴不定的大杀器。
  
  周副官多少也懂点儿审时度势的意思。
  
  “若是周副官肯帮忙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许某也不会让周副官您白忙一场。”
  
  许言说着一拍手,李双就应声从门外走进来。
  
  他手里端著一个蒙着红布的托盘,直接放在周副官面前。
  
  从红布覆盖下的形状看,至少也有五六根小黄鱼。
  
  周副官瞳孔微缩,手指也跟着动了动。
  
  “许先生这么有诚意,陈司令知道了,一定也很感动。”
  
  “只是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想见陈司令?”
  
  他没急着去动那个托盘,反而往后倚靠着椅背,若有所思地看着许言。
  
  “其实也不怕让周副官知道,我麾下也有几号兄弟,想着能干一番建功立业的事。”
  
  “自然,就如同我一样,把陈司令视为榜样。”
  
  周副官听到这儿,目露恍然。
  
  “哦,你这是讨封来了。”
  
  他心中不屑地嗤笑。
  
  这种打着仰慕的旗号,来找陈司令谋个一官半职的人,他见得多了。
  
  就是那种只带了三五百人,几条破枪的小角色,也会不自量力地找上门来。
  
  这姓许的小白脸儿,虽然看着长得是人模狗样的,装逼装得也挺到位。
  
  原来也是奔著这个来的。
  
  看他一出手就是数条小黄鱼,看来也是有些家底儿的。
  
  说不定,这老烟枪、霍三娘还有黑背老六,都是他砸钱请来,就铺这一条路的。
  
  周副官心里对许言的忌惮尽去,眼里又不自觉地漫上一层轻蔑。
  
  “行吧,看在你对陈司令一片赤胆忠心的份儿上,明天我就跟陈司令提上一句。”
  
  “至于他愿不愿意见你,那就看你的运气。”
  
  他说完,大咧咧地把托盘往自己怀里一抱,紧跟着就掀开了红布。
  
  下面盖着的,果然是六根码得整整齐齐的小黄鱼。
  
  周副官拿起一个掂了掂。
  
  果然是足量的真金。
  
  一个娇俏的女子忽然匆匆走进门,附在霍三娘耳边一阵耳语。
  
  周副官虽然眼睛盯着小黄鱼,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但也只能听到“紧急”、“亲至”等等模糊的字眼。
  
  
  霍三娘神色微变,却还是看着众人歉意地说:“诸位,不好意思,门内出了些事情,需得我亲自去处理。”
  
  “这一桌,就算在我霍氏酒楼的账上,大家吃喝尽兴,我就少陪了。”
  
  说罢,也不待众人回话,就起身带着那女子匆匆离开。
  
  周副官一见美人儿走了,顿时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
  
  “既然如此,老子也撤了。明天你就在司令部门外等著,说不定还能有个机会。”
  
  他丢下一句话,径直走出雅间。
  
  外面却传来他让伙计打包美酒美食的声音。
  
  霍三娘都说了,这一桌算是霍家的,他还不吃喝个够本。
  
  留在雅间里的几人,脸上的笑意这才带了几分真。
  
  大胡子揉揉脸颊,不满地抱怨著。
  
  “娘的,老子要给那个混蛋赔笑,脸都僵了。”
  
  老烟枪回手就在他脑后给了一巴掌。
  
  “许先生在这儿呢,你骂你娘的鬼哦。”
  
  许言看着父子二人的互动,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在某个遥远的时空中,也曾有过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只是隔着时空的距离,再见,已是绝无可能了。
  
  老烟枪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异,给大胡子使了个眼色。
  
  虽然不知许言为何看上去,忽然有些情绪低落,但那样子像极了触景生情。
  
  父子二人正斟酌著该如何开口,就见岳绮罗一阵风似的冲进门来。
  
  “言哥哥,这屋里怎么臭气熏天的?”
  
  她才刚进门,就紧紧捂住了口鼻。
  
  脸上露出十分嫌恶的表情,又向后退了两步。
  
  “哪儿有臭气?”
  
  大胡子敏感地反问。
  
  他们这群被称为土夫子的人,常年下墓,跟埋在地下多少年头的玩意儿打交道。
  
  身上自然是带着一股洗不掉的土腥气。
  
  再加上要开棺摸尸,那沾染的尸臭气,简直就是浸到骨子里去了。
  
  本来就最是忌讳别人表现出嫌恶,或者提到“臭”字。
  
  现在听到岳绮罗的话,顿时那根敏感的神经就被挑动了。
  
  老烟枪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脸色看起来也不算好。
  
  “二位误会了,小罗儿说的,是方才那位的口气。”
  
  许言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大家现在是合作的关系,没必要因为一句无心之语,就生了芥蒂。
  
  “就是,臭得要命,那人说话也难听,姑奶奶我真想拔了他的舌头!”
  
  岳绮罗眼中戾气一闪,反手劈在一旁的门柱上。
  
  手腕粗的一根柱子应声而断,反而把她还吓了一跳。
  
  “小罗儿!”
  
  许言无奈地揉揉额角。
  
  这丫头是个护短的,但也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岳绮罗吐了吐舌头,欲盖弥彰地把断掉的柱子对在一起,随手恰了个指诀。
  
  数只小纸人儿就缠在那断裂处,权当是给修补了一下。
  
  老烟枪父子早就见识过她的本事,当下再见也是见怪不怪了。
  
  许言见事情到此,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对他二人说。
  
  “今天劳烦二位,许某这就告辞了。事情成与不成,且看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