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常沙城里依旧是一片灯红酒绿。
贫苦的百姓早已回家关门闭户,而还在街上闲逛,出入各种酒楼舞厅的,却是各种达官显贵。
还有些只在夜色下进行的行当,也开始渐渐活跃起来。
眼看临近赴宴的时间,许言才命人去把黑背老六和岳绮罗一并请来。
岳绮罗穿着一身红色立领小旗袍,一头秀发挽成高髻。
耳间缀著祖母绿的水滴坠子,脖颈间更是一串水头极好的祖母绿项链。
手臂上挽著一枚精致小巧的坤包,全缀以颗颗浑圆,有大拇手指节大小的珍珠。
这一身行头下来,少说也得万把块大洋。
上次来常沙,许言给岳绮罗安排的贴身侍女就没跟过来。
决定在常沙先扎根后,又在这边特意拜托了霍三娘,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两个乖巧伶俐的,就养在这边的宅子里。
以后少不了两头跑的机会,也省得再让岳绮罗再去适应新人。
小女娃儿原本就长得粉雕玉琢的,被这身行头一衬,更像是观音菩萨座下的散财童女。
原本白日里跟许言有些怄气离心,在看到他送来的东西,以及种种安排后,早就烟消云散了。
想想上次来常沙,言哥哥就是好东西流水样地往她跟前送。
那份心思自然与待别人不同。
“我就不信,那姓霍的,能比我多几分人才?”
岳绮罗在心里暗暗较了一股劲儿,对许言的怨怼却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她一看到许言一身西装笔挺,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
长身玉立、俊朗不羁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心头猛地一跳,脸上也跟烧起来。
小女娃儿忍不住抬手抚上胸口。
那里依旧是沉寂一片,没有一点儿动静。
但她却分明感觉到,胸腔里那颗沉寂了上百年的心,像是失控了一般狂跳不止。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受?”
她脸上的疑惑,都被许言看在了眼里。
盯着他的小女娃儿,从满眼欣喜,到怔忪迟疑,再到迷茫不解。
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幻,都没有躲过他的眼睛。
“呵,我的小丫头,这是春心动了。”
许言在心底暗笑。
不仅岳绮罗好好打扮了一番。
就连黑背老六,也跟给面子地洗漱干净,整个人看上去焕然一新。
不过他依旧没有刮胡子,头发倒是梳得还算服帖。
一身簇新的新衣,款式与之前的一模一样。
看上去还是那个人,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六哥,小罗儿,咱们走吧。”
许言对黑背老六微微点头,随即对岳绮罗伸出臂弯。
小女娃儿快走两步上前,非常自然地挽住他,甚至把头还亲热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黑背老六却后退一步,跟在许言的身后。
这个无声的动作,让许言眸光微闪。
新
看来不用自己提点,他已经很明智地摆清了跟自己之间的位置,以及相处方式。
识时务者为俊杰。
黑背老六并不是只会武力的莽夫。
恰恰相反,他才活得极为通透的一个人。
三人一同上了小汽车,向着霍家酒楼的方向驶去。
华灯初上,寻常巷道里已经是漆黑一片,唯有这条贯穿常沙市的主干道上,依旧灯火通明。
霍家酒楼所在的地段,都是白日里人流最多,人气最旺的。
即便是到了晚上,来吃饭饮酒、寻欢作乐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生意比白日里只好不差。
小汽车刚在门口停下,一个伙计就迎了过来。
还不等许言说话,就熟络地说:“许先生,咱们家主说了,您是贵客,来了就请直上贵宾间。”
“有劳了。”
许言看了一眼开车的李双。
后者立刻从车上下来,将一枚大洋塞进伙计手里。
那伙计受宠若惊地瞪圆了眼,看着手中的大洋连吞口水。
再开口却有些磕磕巴巴的。
“许……许先生,这太过了,小的……小的受不起啊。”
霍家酒楼,那是常沙多少平头百姓挤破脑袋都想钻进来的地方。
在这儿的伙计,被打赏那都是司空见惯了的。
但一个大洋的赏金,就算是陈司令等人,或是什么富豪人家,也不会随手就甩给一个小伙计。
难怪他经历得多了,还被许言的大手笔给唬得肝儿颤。
“嫌少?”
许言一挑眉,一股子暴发户不知道怎么显摆好的气势,就油然而生。
“不不不!小的不敢!”
伙计连忙把大洋揣在怀里,还惴惴地四下看了一番。
许言这才带着岳绮罗和黑背老六,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楼。
这一幕,落在了许多的眼中。
也像是长出了一双翅膀,又飞进了许多人的耳朵里。
很快,大半个常沙城的人都知道,上回来倒卖明器的一个土豹子,又来了。
只是这回,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黑背老六随行在侧。
看样子,似乎还比那土豹子矮了一头。
这个消息,可比土豹子出手阔绰,打赏个酒楼伙计,最低就是一块大洋还劲爆。
那是谁?
黑背老六啊!
常沙城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乞丐”!
就连陈司令身边的红人,那个嚣张跋扈惯了的周副官,都不敢招惹的人物。
居然会跟在一个土豹子的身后?
这不是天下红雨,奇了怪了吗?
不管别人把这事儿传成了什么样,许言却已经带着岳绮罗和黑背老六,一路上楼,到了贵宾间。
他没有立刻进门,而是靠在旁边的栏杆上,向下随意一瞥。
不少投来的视线纷纷回避,看得许言勾唇一笑。
“八卦的人倒是不少,今晚,我可是要成别人嘴里的谈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