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孩子呢？”筑城看着男人，“你把他们扔在浴天池了？”
“没，没有。”男人摇头，“我都带回镇子上了。”
方攸同看着男人的表情，眯了眯眼问道：“一个不落？”
“啊，是。”男人点头道。
方攸同“啧”了一声，男人低着头轻微地抖了一下。
方攸同蹲到男人面前，一伸手，长长的藤蔓顺着她的手腕一直延伸，一圈一圈缠住了男人的脖子。
“不是。”方攸同语气很轻却一点儿不容置疑地说道，她一点一点握住拳头，男人脖子上的藤蔓越缠越紧，几乎转瞬间，男人的脸就因为呼吸不畅涨得通红。
男人死命地抓住藤蔓想扯却怎么也扯不断，声音嘶哑地说道：“有，有。”
方攸同张开手，藤蔓尽数收回腕中，男人大口吸气，猛咳了起来。
方攸同起身退回到原先她站的位置：“有几个？”
“就，就一个。”男人哑着嗓子道，“这次真的没骗你，就那一个。”
“具体情况。”方攸同面无表情地说道。
“具体”男人看了一眼方攸同，“我那天跟平常一样，想把那小孩儿带到浴天池那边儿，主要是，主要是，我那天喝了点儿酒”
“我们不是在这儿听你说原因的。”方攸同打断他，“更何况你所有的说辞都不应该称之为原因。”
“所以，少废话。”方攸同最后一句语气很冷，表情也很不善。
“我我我，我就是那天鬼迷心窍了。”男人直结巴，“那小孩儿吓到了，然后他就一直乱踢乱踹，那时候天也黑，不知道哪里砰的一声，我和那小孩儿都愣了，他趁机咬了我一口，我一疼就松手了。”
“然后那小孩儿一下就跑进林子里去了。”男人的手一直在打哆嗦，“我追上去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见他人影了。”
“我看那林子里太黑了，也就没再继续找。”男人说完，抬头看方攸同的反应。
方攸同也正看着他，开口问道：“那小孩儿回家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男人摇头道，“应该是回了吧。”
“应该？”方攸同冷声冷气地笑了一声。
“嗯，我也，我也不清楚。”男人仍然是刚才的答复。
方攸同叹了口气：“你们这种人，没到手的，会直接放弃？”
她在男人跟前慢慢悠悠地来回踱步：“没到手的对你们的吸引力最大，你失败了一次，就直接换目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我再问你一遍，那个小孩儿回家了吗？”
筑城和燕翼听着方攸同说完，都看向了男人。
顶着三道审视的目光，男人干咽了一下：“没有。”
燕翼挑了下眉，轻笑了一声：“真是又怂又不老实。”
方攸同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筑城：“走吗？”
筑城点了下头，方攸同对燕翼说道：“浴天池，走一趟吧。”
燕翼伸了个懒腰：“唉，行。”
“带上他吗？”燕翼朝地上那人抬了抬下巴。
“带上吧。”方攸同扫了那男人一眼，“需要给他裹起来吗？”
“裹屁啊。”燕翼勾了下手指，男人身上的绳子又都重新勒紧了，“光着吧，正好吹吹风清醒清醒。”
方攸同没说话，表示默许，筑城自然更没什么意见。
“走吧。”筑城朝方攸同伸出手，方攸同现在也懒得想是什么意思了，直接变成藤蔓就缠了上去。
筑城带方攸同嗖一下就出去了，燕翼愣了愣看了眼地上的人：“诶？怎么就默认我带了呢？”
燕翼叉腰看了地上这人一会儿，刚一抬手，男人就以为是要打他，赶忙蜷缩了起来。
“躲什么？”燕翼翻了个白眼，“打你我都嫌脏手。”
燕翼往自己的方向招了下手，男人身上的绳子有一根突然延伸了出来。
燕翼变出翅膀和爪子，抓住绳子，飞起来一点儿道：“你别给我乱晃，我要是嫌沉了，直接就松开，到时候你成烂泥可别怪我。”
男人刚张嘴想要说什么，燕翼就打断道：“差点儿忘了。”说着，朝男人挥了下翅膀，男人的嘴巴又紧紧闭了起来，不能再说话了。
做完这些，燕翼一下就冲了出去，飞出船下的暗室，燕翼灵巧地躲过了船上的棚顶，但男人因为惯性，咚的一声就撞了上去。
整只船都跟着颤了颤，老头儿在船尾大骂道：“你个崽子，回头我非得把你毛全拔下来不可！”
燕翼笑了下，一边往天上冲，一边道：“谢了老头儿，回头过来看你！”
其实燕翼没有告诉方攸同，带她那回已经算是自己飞得稳的了。
但凡方攸同试试这次的，她就知道什么叫四处乱窜了。
燕翼低头看了一眼被她吊着晃来晃去的人，男人脸色苍白，要不是提前把他嘴封上了，现在估计得乱吐一气。
看到不远处的瀑布，燕翼无声坏笑了一下，使劲一扇翅膀，直冲向高空，在接近瀑布的空中，一下又俯冲了下去。
瀑布的前面有一片湖泊，燕翼冲下去的时候，故意贴向湖面，把爪子上挂着的人直接淹到了水里拖了一路，就这么飞向瀑布，在接近瀑布的瞬间，转了个急弯，爪子上的人又被瀑布浇了个透。
燕翼落地前，把男人甩到了方攸同和筑城脚边儿。
方攸同闭了闭眼，身上被溅了不少水。
燕翼落地，收回翅膀和爪子，一气呵成。
“你俩够快的。”燕翼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朝方攸同和筑城走过来。
方攸同擦了擦脸上被溅的水，又看了一眼脚边儿这个“落汤鸡”。
燕翼打了个响指，男人嘴巴张开，又开始疯咳，看来是呛了不少水。
方攸同直接没理他的反应，拽着那根没太湿的绳子把人提溜了起来。
“来，看看吧，好好想想那天那孩子是朝哪个方向跑的。”方攸同把绳子松开，男人又跪坐了回去。
因为脸上都是水，男人使劲眨了眨眼睛，看向四周，朝一个方向道：“这边儿这边儿。”
方攸同看了一眼男人说的方向，摸了摸眉尾道：“确定了啊？”
她半弯下腰对男人说道：“你得知道，在场这几个里面呢，我们三个多走两步路可不会累，最累的人……”
方攸同没有把话说完，但她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秋天夜晚的冷风还是挺钻骨头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全身狠狠地抖了一下。
方攸同直起身，垂眼看了他一眼，对筑城和燕翼道：“走吧，他指的这边儿。”
方攸同和筑城朝林子里走去，燕翼反应过来，又剩下她和地上这人了……
“嗯？”燕翼看看前面那俩，又看看地上这人，“诶不是！怎么又默认是我啊！”
燕翼无语地咬了咬后槽牙，挑了下手指，男人腿上的绳子就都解开了。
“走！”燕翼一伸手，那根干着的绳子就到了她手里，“你要是不想让我一脚给你踹倒爬着走就别磨磨蹭蹭的。”
男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跟上了前面的方攸同和筑城。
说句实在的，方攸同觉得妖怪的体力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她感觉真的已经走了好久了，而且因为在山里，还都不是平路，但到目前为止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侧头看了一眼筑城，也没有太累的样子。
正当方攸同以为是她感知错了，其实没走多远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咚的一声。
方攸同和筑城齐齐回过头向后看去，原来是那男人摔倒在了地上。
燕翼一手拿着绳子，一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行不行啊？”
方攸同抱着胳膊看了一眼地上这人，确实是快不行了的样子，满脚都是血，她在男人旁边儿蹲了下来：“我说过了吧，这么走最先不行的绝对是你，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男人喘着粗气，半抬起头努力睁开眼睛：“就是这个方向，但进了林子我就不知道了，林子里的路多着呢，我哪儿知道那小孩儿走的哪儿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男人实在是累得不行了，这几句话的语气还挺冲，燕翼听完挑了下眉，看向方攸同：“那咱们怎么着？继续走？”
方攸同起身的同时瞥了一眼地上梗着脖子瞪她的男人，她笑了下道：“不走了，咱们回去。”
虽然大概知道方攸同会改变路径，但没想到会原路返回，燕翼愣了一下：“啊？”
燕翼看向筑城，见筑城只是微皱了下眉，并没有表达什么不同的意见。
“行，行吧。”燕翼一使劲就把地上这男人拽了起来，“站起来自己走，我要是拖着你，你可就不止是脚流血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这人确实是站不住了，方攸同拍了下燕翼：“用飞的吧，带回浴天池那边儿。”
燕翼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看向方攸同，认命地吊起地上这人飞了出去。
方攸同看着燕翼飞走，转头对筑城道：“咱们也走吧。”
筑城犹豫了一下，问道：“就回去了吗？”
方攸同看着筑城的表情笑了一下：“嗯，回去，回去有更好玩儿的等着他呢。”
筑城一脸懵地看向方攸同，只见方攸同人畜无害地朝他笑了笑，握住他的手道：“走吧。”
方攸同的手冰凉，没有一丝温度，冻得筑城心都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