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爷子这一次闭关，整整半月。
除了有人从专门的通道向里面递送饭食，老爷子不准许任何人打扰。
老管家孙来一见门打开，立即迎了上去，向老爷子问了声安。
然后，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老爷子没有异常，才吱吱唔唔的道：“老爷子，这个……”
孙来心里想着措辞，一时犹豫了起来。
“来子，你我之间说话何须吞吞吐吐，是不是小森又闯祸了？”孙老爷子问。
提到这个嫡子所出的唯一的孙子，孙老爷子原本的好心情，减了几分。
他叹口气道：“唉，原本知道汪海还有个儿子，我很欢喜，听说他母亲把他教的很好，可是，天不遂人愿啊。”
说完，双手压在拐杖上，仰望着天空，眼神放空。
“老爷子节哀，如今世道不稳，谁也不知道大少爷一行竟遇上了土匪，唉。”孙来叹息道。
“这是天意啊，天意。”孙老爷子感叹了几句，掩下心底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大孙子的哀思，转头问孙来：“真是小森又闯祸了？”
“不，不是。”孙来立即摇头。
前几天孙少爷是做了几桩上不得台面的事，但被赵家大少爷赵天赐修理的也够呛。
比他之前做的祸事，这几次确实不算祸了。
“那是什么事让你这般稳重的人，如此难以说出口？”孙老爷子问。
“老爷子，现在世道不好，生意越发不好做了，大爷他、他……”孙来犹豫着。
“汪海怎么了？”老爷子虎目一瞪，心思瞬间千思百转。
孙汪海并不是老爷子唯一的儿子，但却是唯一的嫡子。
与其他儿子相比，并不出色。
他小心思太多。
为了稳住家业，在孙汪海接了家主之位后，老爷子做主，分了家。
将他其他几个庶出兄弟分了出去，也是做了多手准备的。
“大爷他、他将大半家产捐、捐给了日本人。”孙来磕磕巴巴说完，低下头不敢看老爷子。
久久的，不见老爷子出声，抬头偷偷瞄了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了。
只见孙老爷子脸色酱红，浑身哆嗦，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
孙来立马上前，一边轻轻拍着孙老爷子的背，一边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良久，孙老爷子才吐出一口气，手中的拐杖使劲的戳着地面，暴怒道：“混账，混账！”
“老爷子，您消消气，消消气，大爷他可能也是生意难做，想找个靠山。”孙来急忙替孙汪海辩解。
“混账啊，来子，你不要替他辩解了，投靠小日本啊，小日本是什么你知道吗？
咱们孙家的大仇人啊，他爷爷在关东，因为一件古董，死在了日本人手里。
那时候小日本还老老实实呆在关东，现在小日本一路南下，这是要祸害我们国家啊。
于私于公，小日本都是仇人，他、他、他……”
老爷子越说越激动，竟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孙来赶紧将人接住，大声呼叫：“来人，来人，老爷子晕倒了。”
孙家的镇宅神兽，哦不，镇宅之宝孙老爷子晕倒了，这是大事！
孙家瞬间陷入混乱。
孙老爷子几个分出去的儿子，在得知消息后，也是第一时间拖家带口奔进孙家祖宅。
一时间孙家祖宅一片纷乱。
老爷子也没有晕多久，就被冯大夫扎了几针，大约半刻钟便醒了过来。
睁眼看见坐在床边的孙汪海，挣扎着起身一巴掌扇上去。
孙汪海被打的偏了下头，油光净白的胖脸上，瞬间留下了几道清晰的掌印。
孙汪海眼见老爷子醒来，俯身正要询问的话还未出口，就被老爷子给扇了这一耳光。
回过头惊诧的盯着老爷子，一脸懵愣的问“爹，您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说着，左右转着找顺手的东西。
没有找到，顺手捞起枕头，朝着孙汪海一阵扑打。
“爹、爹，儿子做错了什么，儿子改，您别生气、别生气。”
孙汪海抬着胳膊挡着孙老爷子的扑打，急急的说：“爹啊，您要打儿子，儿子让您打，您总得说是为了什么吧？”
孙老爷子一阵扑打后，放下枕头。
急烈的咳了几下，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孙汪海，大声怒斥：“你个不孝子孙，你知不知道你爷爷怎么死的？被小鬼子打死的啊！”
“你、你，竟然投靠小鬼子，我打死你。”说罢，随手捞起枕头，扔向了孙汪海。
“爹，现在生意不好做，日本人占领了青河，甚至半个中国，不投靠日本人，这日子怎么过？
我也是为了家族着想，现在整个狼壕子，但凡有家底的，哪个没投靠日本人？”
孙汪海以为是什么事，搞了半天是为这，因此，瞬间觉得理直气壮了些。
毕竟他爷爷死在关东，回来的人说是日本人杀的，究竟怎么回事，谁知道。
“你、你、你，你还有理了你。”孙老爷子痛心疾首，指着孙汪海不知道说什么好。
“爷爷，投靠日本人怎么了？日本人对我们可好了，不光让爹当了副镇长，还收孙子我当干儿子。
我现在在整个青河，都可以横着走了，赵天赐得罪我都没讨好，被他爹修理的可惨了，现在天天被他爹拘在身边，当牛使唤。
孙林森一脸得意的对孙老爷子说。
“你、你。”孙老爷子又指向孙林森，怒目圆睁，气得说不出话。
最后，大手一挥，怒吼道：“都给我滚出去，滚滚滚。”
“爹啊，您别生气，别生气哈，我这也是权宜之计嘛，再说赵运长也投靠了日本人，您不是最瞧得起他嘛，我也是跟着他走的啊。”
“滚滚滚。”孙老爷子身边趁手的物件都扔了出去。
孙汪海一边躲一边解释，还是冯老大夫说了句话：“大家先出去，让老爷子静静吧。”
孙汪海对冯老大夫说：“那麻烦冯大夫了，好好给老爷子看看，我们先出去，爹您消消气，等您消气了，怎么都行，来叔，你照顾好老爷子啊。”
边说，边招呼众人往外退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孙老爷子、孙来和冯老大夫，孙老爷子捂脸大悲：“家门不幸啊，老冯伙计啊，让你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