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夫坐在床边，拍了拍孙老爷子的肩头，说：“唉，我看什么笑话？你这老伙计，咱俩是怼了一辈子，也好了一辈子。
老伙计的为人我老冯心里门清，你是好人、能人。
现在世道乱啊，想活都得找出路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放下一切，享享清福得了。”
“清福，哪有清福？”孙老爷子放下捂脸的手。
满目绝望的望着前方，对着冯大夫说：“一门子的软骨头，不成气候啊。”
他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似自言自语的絮叨：“当年，汪海远走他乡去闯天下，也是满怀抱负。
她娘为了自己娘家门上的那一纸婚约，以死相逼将他拖了回来，让他与他媳妇成亲。
千难万难，生了这么一个孙子，被他娘和媳妇宠的不成样子，原本以为长大以后掰过来就是了。
你看看，如今竟不是孙子没掰过来，儿子也没走正道啊，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好不容易得知他回乡前，在外地也曾成过亲，打听的人回来说，那边竟然也有了孩子。
是个儿子，听说被他母亲教养的很好，文成武就。
他母亲去了后，我想接回来认祖归宗，谁成想，半路上遇到了土匪，唉，时也，命也！”
生意难做不做便是，孙家几辈子的积累，只要本本份份过日子，也够他们嚯嚯几辈子了。
可是子孙们心太大，总是不满足。
孙老爷子脸上布满了浓浓的哀伤，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
他突然转身，握着冯大夫的手说：“老冯头，娶妻不贤祸三代，这老祖宗的话真的不假啊。
当年，我娶汪海他娘，是为了一纸婚约，汪海也是。
我那已走多年的老婆子就不说了，就说汪海媳妇。
当初也不是不知道她的品性，我却没阻止汪海娘把汪海拉回来，让他娶了她，夫妻俩磕磕绊绊半生。
错了呀，大错特错！
你看看现在林森被豁豁的，文不成武不就，咱也认了。
现在，竟然狼子野心，以当汉奸为荣，老伙计呀，你叫我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刚强了一辈子的孙老爷子，哆嗦着手指着门外方，泪流满面。
孙来从未见过如此激动无助的孙老爷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劝导，只跟着抹泪。
倒是冯大夫，轻轻拍了拍孙老爷子的肩膀，说：“老伙计呀，你要是真不知道如何办，何不去找运长小子聊聊，也许，他有办法呢？”
“对，我要去找运长小子聊聊，那小子弯弯肠子多，也许能帮我出出主意。”孙老爷子暗淡无光的双眼瞬间点亮。
可也仅一瞬间，又灰白了下来，叹道：“唉，运长小子咋就不是我儿呢？”
“美不死你吧，我还想他是我儿子呢，也不瞅瞅当年他爹是怎样历练他的。
还有他那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娘，当初狼壕子谁人不说运长小子福薄，摊上那样一对狠心爹娘。
家里那么富有，却把他自己一个小人儿丢出去闯荡，还不管不问的。
现在看来，那是人家老两口子有眼光啊，会教导啊。”
冯大夫说罢，一脸向往。
“谁说不是呢！”孙老爷子感慨的说，眼里同样充满了羡慕。
赵天赐自从知晓了孙家的秘密，就对孙林森格外的关注。
尤其是孙林森借着小鬼子的势狐假虎威时，赵天赐就像看秋后的蚂蚱一样看他。
一次两次倒还罢了，孙林森也不是傻子。
从小就受到各种眼神看待的他，内心格外自卑敏感。
这天，二人在茶楼听书时又遇上了。
在孙林森调戏茶楼唱曲的一个姑娘时，赵天赐出来捣乱了。
赵天赐邪邪道道盯着孙林森看，孙林森被他看的发毛。
但一想自己的干爹是日本人，连赵运长见了都要低三分头的日本人。
于是，直了直腰、挺了挺胸，很牛气的说：“赵天赐，你那是什么眼神，告诉你，老子不怕你。”
“哟，还‘老子’，你谁的老子呢？”说话间，一拳捣向孙林森，快的让所有人没反应过来。
这个既动口又动手的二世祖，这一拳竟然打的茶楼听书的人叫好。
孙林森捂着眼，“哎哟”一声惨叫，吼道：“干嘛每次都打眼？！”
“老子喜欢！你个龟孙子，以后见到老子，再敢嚣张，老子打死你。”赵天赐收回拳头，对孙林森恶狠狠的说。
被打的退后了几步的孙林森，心里毛毛的，为什么他干爹都是日本人了，他还怵赵天赐？！
这不对劲！
他捂着眼，壮胆指着赵天赐，说：“你、你竟然敢、敢打我，我告诉我干爹去。”
本来应该很牛气的话，竟然说成了结巴。
“哟，现在不是找爹，是找干爹啦？哈哈。”赵天赐说罢，叉腰哈哈大笑。
福贵等人和茶楼的其他人也轰然大笑。
“你们、你们不许笑，我这就去叫我干爹用大炮干掉你们。”说罢，一溜烟跑了。
一众怂包跟班急忙跟上，跑到门口，孙林森突然停下，回头看了一下，对手下说：“那小娘们给我带上。”
说完，极速瞅了赵天赐一眼，率先跑了。
孙林森手下的跟班，回身想带走唱小曲的姑娘。
却发现，姑娘正瑟瑟的躲在赵天赐后面，只探出头来看向他们。
几个跟班相互看了几眼，对赵天赐谄媚的笑着，说：“赵大爷，您看这……”
赵天赐随手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姑娘拎了出来，指着她问孙林森的跟班：“这是你们家的？”
“不、不。”孙林森的跟班急忙摇头。
“不是你们家的，你们为啥要带上？”赵天赐问。
“这个小娘子答应跟我们少爷回去的。”几个跟班推出一人，这人叫孙龙，他左右看了下，自己最靠前，硬着头皮答。
“你答应跟那孙子回去了？”赵天赐斜眼问唱曲的姑娘。
“没有，没有。”唱曲的姑娘急忙摆手。
“就有，刚刚少爷搂你，你都没有挣扎。”孙林森另一个跟班孙虎急了。
如果让赵天赐误认为他们是强抢，肯定得挨揍的。
“我没有。”唱曲的小姑娘一脸委屈，眼里含着泪，含羞带怯的抬头看向赵天赐。
那一副受人欺负的样子，确实有几分姿色。
再加上这含羞带怯、眼泪汪汪的模样，让人格外觉得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