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大马士革陷阱 > 第25章 看着他,看着我
  回程的路上,戚不照短暂地陷入睡眠。
  丛安河把车停在别墅院门前,停车时轻手轻脚。
  但车一停,戚不照就睁开眼睛。人最没有防备的梦醒时刻,即便只是浅眠,也露出了罕见的茫然。
  可惜丛安河没来及看清,那些情态转瞬就消失不见,他只成功捕捉到戚不照转过来的前半秒,那是一种沉静到恐怖的锐利。
  “到了?”
  捕猎动物的本能让丛安河亢奋又战栗。
  他不安于临近易感期的失控,于是很快别过头,回避一次即将到来的对视。
  “嗯,到了。”
  丛安河把戚不照送进别墅,自己开车去了剧院。再回来是晚上七点,他还了车,从地铁站步行走到度假村门口。
  这儿不止有他们几个来录恋爱综艺的社畜。前几天隔壁住着一家七口,老的每天在门口吹长笛和短笛,中年夫妻走路带风公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青春期的三胞胎从早到晚不是吵架就是斗殴。
  这两天换了四个采风的艺术家,行李已经打包,明天又要走了。
  海风隔着千米吹过来,看叶子拂动的走向,空气便有了形状。
  度假村门口有两座彩色滑梯,造型庞大又古怪,晚饭的时间,白天偶尔显身的孩子们都不在,只有二层橙色滚筒的楼梯上亮着一点猩红火光。
  滑梯附近没有路灯。
  再往上看,湿润的海风里漂着一团海藻样的红。
  丛安河从另一边靠近,步伐不重,梯子是铁质,嘎吱嘎吱几声刺耳的响,然后一罐滚着水珠的冰镇果酒贴上莉莉娅的手背。
  火光闪动,在抖动下熄灭了。
  莉莉娅吓了一跳,看清丛安河的脸时反应有些大,猛地站起身。如果不是他及时拦住,头就要像弹起的皮球撞上顶部的横栏。
  “……谢谢。”
  莉莉娅抬手别住随风乱飘的红发,撤开几步,靠在两级楼梯下的栏杆。
  烟熄了,味道还没散。
  丛安河没再靠近,反身倚在身后的防护栏上,左手把酒递给她,右手还拎着一整袋同样味道的果酒罐子。口味上新,刚在附近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的。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莉莉娅接过,随手把烟塞进袋子里。她还以为是摄像师,疑惑为什么刚走就又回来,抽烟有什么好拍的。
  “有点。”
  “对不起。”
  莉莉娅摇头:“是我太入定了。”
  “入定的那是老僧。”丛安河笑了,纠正她:“是‘太入神了’。”
  莉莉娅愣了愣,半晌点头:“低级错误,要记下来。”
  认真到严肃,很独特的个人风格。丛安河面上笑意未褪:“快吃饭了,你怎么坐在这里?”
  “马上回去。”
  “还在和霍闹别扭?”
  莉莉娅别过脸,闷声不吭,撬开易拉罐。
  丛安河算了算:“二十八天挺短的,过完这周末只剩下一半。”
  “十一天也不算长,”莉莉娅看不出是不是在嘴硬:“刚满三分之一个月。”
  及时止损。丛安河半真半假叹了口气:“好无情。”
  莉莉娅却道:“不如你。”
  丛安河置若罔闻,问她,也像在问别人:“变回陌生人很容易,你能接受吗?”
  莉莉娅亦装聋作哑,不答反问,问题突兀:“你有过几位前任?”
  丛安河始终没看她,目光放得很远,太阳已经落山,于是便看云。
  不谈爱很难谈关系,他只能把范围泛化处理:“……一些。”
  “所以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莉莉娅定定地看着他,“若无其事轻轻揭过,睁开眼睛又是新的一天。”
  “成语用得很好,伊万诺夫娜记者。”丛安河夸她:“但你没必要这么试探我,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
  莉莉娅:“我……”
  丛安河补充:“不过我不一定会回答。”
  “……”
  莉莉娅闷闷喝一口酒,不说话了。
  丛安河看了眼时间,今天晚上是高珏和黎宵主厨。高珏慢性子,另一个却是急脾气,估计饭已经做好了。
  话题尖锐,他轻轻放下,招呼莉莉回去。
  莉莉娅再次沉默仰头,玫瑰味的果酒滚进喉咙,馥郁的甜后是呛人的辛辣。听起来美丽温和,度数竟然不低。
  “戚举和你出门了?今天。”她不知道跟谁学的倒桩:“早饭的时候,他和你都不在。”
  丛安河很轻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莉莉娅以为他不愿回答,于是自讨没趣地耸耸肩,不再追问。
  刚迈出一步,却见丛安河手一撑。人从二层围栏底下钻过,又轻盈跃地。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他落了地,很平静。
  “过去是,现在也是。所以你不用担心。”
  开锁进了门,高珏正在餐厅摆盘,霍流馨下班路上顺来几份网红店的点心,她站开几步,挽上头发,左右上下地换角度拍照片。
  “右上角显得有点空,小高你觉得呢?”霍流馨盯着屏幕的取景框,问。
  高珏凑过去,沉吟,嗯了声。
  正巧丛安河路过,把果酒撂在桌角。
  “这样可以么?”
  高珏脸上浮起笑,霍流馨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谢了。”
  莉莉娅默不作声在霍流馨身侧落座,丛安河深藏功与名:“客气。”
  该吃饭了。高珏背过身去布置碗筷,催促:“安河,我腾不开手……你叫叫他们。”
  “在房间?”
  高珏摇头:“都在阳台,他们聊了好久。”
  落地大窗敞,窗帘被风掀开缝隙。
  丛安河撩开一角浅豆绿色的帘子,室内的光同室外的影割出条线,线外是熟悉的人影。
  黎宵难得站得板正。三米多长的阳台,他僵立角落一动不动,叼着根烟没抽,眼睛没有焦点,像在受刑。
  戚不照撑着脸看他,似乎兴致盎然,有很多话要说。
  丛安河敲敲玻璃。黎宵反应极大,活像匹受惊的马,看清来人,烟啪唧砸到地上。
  丛安河解释:“吃饭了,我来叫人。”
  烟在地上,因为没被点燃,看起来像根无辜的棒槌。
  黎宵半点儿没有要去捡的意思,仿佛往前迈一步就是无底深渊。他手忙脚乱,摸完头发又理衣服:“那什么,你们聊,你们聊,我先走了,我饿得要死,我,我,我这就走。”
  胡言乱语慌不择路,表情十分精彩生动,也不等丛安河说什么,螃蟹爬一样横蹿出阳台,飞速冲向餐桌。
  戚不照:“……”
  丛安河:“……”
  丛安河指他,无声问怎么了,戚不照云淡风轻答,谁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丛安河纳闷:“你和他说什么了?”
  “冤枉。”戚不照举手投降:“他问我今天是不是跟你出门,我如实说是。然后他又问,你到底哪里好。”
  丛安河也问:“我哪里好?”
  戚不照答:“目前没发现不好。”
  夸张。丛安河不信:“就这样?”
  戚不照笑而不答,显然不是。
  丛安河放弃:“好吧。”
  他没追问,戚不照却觉得失落。这人有时游刃有余如大局在握,有时却幼稚堪比智力缺陷:“不考虑利诱吗?我会说的。”
  丛安河一票否决:“不考虑。”
  “好吝啬。”
  丛安河把他铲进餐厅,说,你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