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太子殿下今天又在装瞎吗 > 第37章 是孤
  婉柔大惊,恍然侧身观瞧,却没出手。
  她自问功夫虽然不算一流,但隐匿行踪的本事可圈可点。
  想当初在花好月圆楼,她藏身于床榻背面的缝隙中,饶是赵煜、沈澈、周重一众高手齐聚屋内,都无人发现她的行迹。
  刚才,她见赵煜是和沈澈一起回来的,知道太子殿下耳音了得,还特意调整了呼吸,只安安静静的在树上,想远远的看赵煜一眼罢了。
  那二人谁都没发现她……
  可她却被这不知是谁发现了。
  这人笑吟吟的看着她,没有半点杀气。
  甚至,就连一丝人气都没有。
  婉柔虽然喝了酒,但也没醉,这人何时摸到她身侧,她毫无察觉。
  有点渗人。
  姑娘微微安定心神,打量眼前这人――是个白衣似雪的翩翩公子。
  乍看逸雅出尘,月光透过树影打在他的衣衫上,为他身形笼上一层朦胧梦幻的月白色光晕,缥缈如谪仙降世。但细看,他表情又没有仙人那般出尘,隐约晕散出些许桀骜,跟乍看与世无争的气韵大为违和。
  尤其自他的一双眼睛里,透出些普通人没有的神采,婉柔不知道该将那称为野心还是城府,她只觉得,他的双眸深邃得像星空,用广袤的温柔包容着在他心底叫嚣的万粒尘埃。
  婉柔的经历并不平淡,却丝毫看不懂他的矛盾。
  那人见姑娘看着他发呆,笑得更柔了:“你喜欢赵大人?”
  他又问了一遍。
  “你是谁?”婉柔问道。
  他好像没有恶意,但以这种方式出现,也算不上讨喜。
  “在下江吟风,是赵煜大人的……朋友,在内衙借住几日,”年轻人说着,向婉柔躬身行礼,“觉得姑娘纳气的功夫高明,才无意冒犯了。”
  再高明,还不是被你察觉了。
  婉柔蹙起眉头,没答话。
  姑娘只想自树上一跃而下,被江吟风拉住了手肘。
  他笑道:“是在下扰了姑娘清净,该我走才是。”
  说罢,他身子一飘,便自树上一跃而下,宛如落叶芊翩,轻悄悄的,落地毫无声息。
  回身向还在树上的婉柔抱拳行个礼,几步踱到院子月洞门前的矮枝上,取下一只鸟笼,鸟笼被布罩住了,不知里面是什么鸟儿。笼子震动,鸟儿轻鸣,叽叽喳喳的好听。
  这人拎着鸟笼,离开了。
  且不说他在刑部内衙遛鸟……
  单是飘身下树的身法,婉柔便自觉苦练一辈子,外加拍马也赶不上。
  他是赵大人的朋友……?
  可从未见过。
  心思转到赵煜身上,姑娘的目光又落回书房窗纸的剪影上。
  看得出,赵煜斜倚在卧榻上翻阅着什么,片刻,他捏了捏眉心,往后一仰,半躺下来,书卷就扣在胸前,看那模样,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
  婉柔又倚回树干上,看着窗棂内一片暖黄的光辉怔怔发呆,心道,原来他平时都是这样辛苦的。
  刑部的内衙其实很美,亭台楼阁不繁琐,却尽显雅致。更甚,玉带河有一条浅缓的支流,穿院而过。
  月光洒在河水上,粼粼银辉,显得冷冷的。
  直到姑娘把壶里的酒都喝完了,赵煜依旧没动姿势。
  他书房还敞着两扇窗,若是就这样睡着了……要受风寒的。
  婉柔有些犹豫,要不要前去帮他把窗子关上,或者索性弄出些声响,惊醒了他,好让他回寝室去睡。
  还未有所行动,便看见一个人影,脚步轻巧的走到赵煜书房前,在窗前驻足片刻,而后就又向门前走去。
  距离有些远,婉柔揉了揉眼睛,细看。
  那人是太子殿下。
  于是,姑娘便又一次在树干上坐好,屏住气息,她终究还是忌讳太子殿下的耳音――若是接二连三的被人发现,自己姑娘家家坐在高枝上,偷偷看赵大人,当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只得暗下决心,下次再也不这么冲动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太子殿下的剪影便也投射在窗纸上,线条完美得如同影戏的人物。
  只见他轻手轻脚的走到赵煜近前,弯下身子,轻轻贴近赵煜的额头……
  远远看,恍如他俯身亲吻赵煜。
  婉柔惊得瞪大了眼睛。
  可细想,姑娘便觉得自己荒唐――该是太子殿下眼睛不便,在听赵大人的呼吸声,判断他是否睡得沉实了。
  果然,殿下即刻就直了身子,褪下自己的氅衣,极轻缓的搭在赵煜身上。又把斜向里还开着的窗户关好,吹熄了屋里多余的烛火,独留下门口的一盏照明。
  婉柔从没见过男人如此柔情似水,她自问这事由自己来做,也绝做不到这般轻缓细致。
  她更没有把握,进屋做这么多事,还不把赵煜吵醒。
  只得自愧不如。
  烛火暗淡,窗上的投影跟着暗下来,看不见了。
  只是好久,都不见太子殿下出来。
  婉柔心里也说不清是何感触,飞身自树上一跃而下,回别苑去了。
  再说赵煜,他看着卷宗内参,细想当年案件的始末,很多地方都说不通……
  更甚,可以说是莫名其妙。
  他本来仰在卧榻上捋思绪。
  无奈内伤初愈,精气神不比全盛之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困意袭来,眼皮重得像铅铸的,身子半分都不愿再挪动,便就这样睡了。
  再醒来时,天边已经擦了白,自己万分难得的,连姿势都没变过。
  坐起来,才发现身上盖着件衣裳,只一看,便知道是谁的。
  赶忙环顾,可屋里除了自己再无旁人。
  沈澈不知何时离开的。
  他把衣裳叠好,好好放在卧榻上,走到窗前,把窗子重新推开,让清晨的空气溜进屋子,灌入肺里。
  翟瑞,冤狱坐了近二十年,当年的证人证物,大都不复存在。
  能给他翻案吗?
  赵煜也没有把握。
  但他愿意一试。
  看看天色,他叫来衡辛,让他去刑部内牢,把翟瑞带过来。
  衡辛二话没说,难得毫不多嘴,应了一声,便要去办差。
  “哎――”赵煜鬼使神差的开口道,“他……太子殿下呢?”
  衡辛又低着头转回来,躬身答道:“小人不敢打探殿下行踪,但猜想,此时许是还在安寝。”
  是了,此时已是初夏,天色虽然微明,但时辰,其实早得很。
  赵煜摆手,让衡辛去提人。
  衡辛转身的瞬间,他恍惚看见这小子脸上露出丝不老实的笑意,笑得奸猾。
  赵煜摇摇头,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他只知道沈澈在他睡着时,前来找他,还贴心的给他盖衣关窗,可他不知道,那人离开时正好与衡辛撞上,就在半个时辰之前。
  于是,衡辛脑子里的小剧情沸腾得像开锅下饺子一样,但无论如何,他看得出殿下对自家大人上心得很,这就行了。
  刑部的内牢与内衙,中间只隔着两座院子,衡辛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了。
  他身后,两名衙役押着一名身带重枷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便是翟瑞。
  他此时不过四十几岁。但近二十年不见天日的牢狱生涯,让他看不见光亮,更看不到希望。
  打眼看,翟瑞已经老得像是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身子佝偻,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堆叠得厉害。
  最让人看了便心痛的,是他的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除了还会转动,便与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赵煜动容,这还是他年幼印象中翟先生家里的大哥哥吗?
  当年……他那样名士无双、义气翩翩。
  “把枷卸下来吧。”他吩咐着,起身相迎。
  “翟大哥……”赵煜努力的克制着表情,不让翟瑞觉得自己在可怜他。
  他示意翟瑞坐下:“要不是翟先生在城郊拦住我,我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直在刑部的内牢里……”
  翟瑞上下打量赵煜,便笑了:“当年的小不点,竟然做了刑部尚书。你小时候就聪明,往后更能大展宏图……”
  “翟大哥……”赵煜止住翟瑞的寒暄,“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但是当年的过往,你要据实告诉我。”
  翟瑞没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赵煜。
  赵煜也不说话,面色平和又坚定的与他对视。
  终于,翟瑞叹息道:“你爹爹用尽人脉,保我一条命,我已经很知足了,事涉皇族……又时隔多年……我爹……咳,”说着,他闭了闭眼睛,“又何苦再把你扯进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更何况,又有谁愿意凭白背着冤屈。
  翟瑞的消极,让赵煜觉得意外,细想又在情理之中――他的心只怕早就被磨死了。
  赵煜正色道:“此是冤案,是炎华的沈家欠你的交代。”
  义正严词,本以为多少能打动翟瑞。
  万没想到,翟瑞心字成灰已多时,二十年的光景,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在那不见天日的牢里度日如年的。
  他只是平静的问赵煜道:“你想没想过,这可能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的事情,你爹爹都不敢公然对抗皇权,是谁给你的底气?”
  “是孤。”
  众人都向声音的主人看去。
  正是太子殿下。
  他是刚起床的模样。头发还没束起来,垂顺在身后。
  一身纯白色的寝衣也没更换,寝衣的领边袖口勾勒着银丝线,透露出皇室低调的精致贵气。掌宽的绸带束在腰间,肩上随便披了一件薄氅。
  说过这句话,他那就站在门前没有动。
  翟瑞见这黑纱遮住双眸的年轻人好像一树山崖边仰雪凌寒的白梅。心道,二十年,江山人才辈出,一切都变了……
  他听沈澈自称“孤”,心中盘算,他是太子吗,当今的太子殿下,竟然是个盲眼人?
  赵煜也是一愣。
  他从未觉得沈澈说话声音如此好听,“是孤”两个字,如天外灵音,余音绕梁,更绕在赵大人心上,再听几遍都不觉得腻歪――有人撑腰,挺痛快的。
  想到这,他郑重行礼道:“太子殿下安。”
  沈澈转向他,在翟瑞面前,端着太子的尊贵架子,示意赵煜起身,道:“赵大人不必多礼。”说了这话,他才走进屋里,行至赵煜身边,与他并肩而立,郑重向翟瑞道,“赵大人所言半点不错,当年的过往,若真的是我家对不起先生,便该还你一个公道。”
  而后,他悠然在赵煜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依着赵大人的性子,即便翟先生什么都不说,他还是会去查,到时若是行入误区,岂不更糟?”
  翟瑞一双浑浊的眼眸,注视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
  他们身上的正气、锐冽,让他看到一丝希望。
  久违的。
  作者有话要说:
  婉柔:一线吃瓜群众想问,亲了么亲了么亲了么?
  沈澈: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