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誉归浑身僵硬站在厨房里,任由拇指上的伤口流着血,整个人如同被直接定在原地了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祁修景能看见?
  他什么时候恢复的?难道他一直在装瞎?
  可是为什么要装瞎?
  他是不是在怀疑和试探我?
  ……
  无数个问题顿时炸响在简誉归的耳边,让他几乎窒息,不敢离开厨房更不敢去包扎伤口,甚至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不敢问,但向来恃宠而骄的小作精可是敢得很。
  简辞恶狠狠踢了祁修景的腿一脚,然后直接把裤子往旁边一扔顾不上穿了,直接冲上前去用力把他按在他身后的沙发椅上。
  先前顾及他是个盲人,舍不得和他动手,但现在简辞是什么都不怕了。
  “祁修景!”简辞怒吼道,“给老子从实招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看见的?”
  为了防止狗男人不装了之后会反抗,简辞在他动作之前就干脆狠狠叉开两条腿坐在了他身上,把他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祁修景无奈:“阿辞,先去穿裤子,我现在……能看见了。”
  说着,他常年冰凉的指尖在简辞的光滑白皙的大腿上轻轻划过。
  简辞顿时被他冰的一个激灵,紧接着就听到这狗男人沉声低笑的声音。
  简辞:“…………”
  光着腿骑在他身上的姿势好像确实有些不雅,但简小少爷的性格自然是不肯退缩的,他脸红了红,但还是保持姿势继续严刑拷打:
  “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看见的?装了多久了?”
  这几天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眼神奇奇怪怪但又说不出具体怪在哪里。现在看来,难不成是早就已经恢复视力了?
  祁修景无辜而面不改色扯谎道:“真的是几分钟之前突然能恢复的……阿辞,别乱动了。”
  简辞坐在他大腿上都坐不老实,伴随着伸手作势要掐他脖子的动作,整个人蹭来蹭去,蹭着蹭着就直接当场表演了个摩擦取火。
  这些天能争取给小狐狸暖床就已经是很大进步了,那些事情简辞不愿做,他自然也只好忍着。
  到底是这个年纪的正常男人,忍着的结果就是一蹭就格外容易有反应。
  简辞也感觉有点不妙,祁小景隐约有起立的趋势。这时候不穿裤子的微妙不安全感就分外明显了。
  “你、你最好管住了你第三条腿,”简辞道,“我哥哥还在呢,你敢白日宣淫我就帮你剁了!”
  祁修景更无奈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乖,穿裤子去。”
  简辞只好顺着下个台阶,悻悻去穿上裤子,心里仍旧不相信祁修景真的是刚刚恢复视力。
  就凭他现在在书房中撞在门框上那一下,简辞就有理由怀疑这是他为了博取同情和信任苦肉计,亏自己还看着他红肿的额头内疚了许久。
  等等,说到他哥……厨房怎么里好像好久没动静了?
  “哥哥?”简辞已经恢复衣裤整齐的样子,往厨房里伸头问,“你开始烤第二层――啊!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简誉归仍旧沉浸在忐忑与心脏狂跳之中,被简辞不由分说就拽出厨房
  得益于别墅里的佣人们实在是过于勤快了,厨房里每一把刀都磨得极为锋利。
  简誉归手上的伤口有些深,往外不断冒着血,简辞立即心疼又紧张的跑去拿了医药箱来给他包扎。
  “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简辞举着他的手像小时候认真吹着,“刚刚是不是走神了?疼不疼?呼呼吹吹就不疼了。”
  祁修景抿唇,表情逐渐有些冷。
  先前没恢复记忆时他不知道简誉归是个什么东西,再加上当时不知道两人没有血缘,他还不至于小心眼的去吃大舅哥的醋。
  但他现在忽然意识到简誉归和简辞根本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简辞现在都已经不亲热的叫我哥了,可对简誉归却总是哥哥长哥哥短的。
  这家伙捷足先登了整整二十多年,披着伪善的外皮把小狐狸哄得团团转。
  简辞刚认真给简誉归包扎完手指,忽然想起祁修景是不是有点过分安静了?
  转头一看,就见坐在一旁的祁修景一言不发,眼神却犹如要吃人似的可怕。
  哦豁,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显然是是醋缸突然炸开的场景。
  简辞对祁修景太过于熟悉了,一眼就看出突然沉下脸疑似要闹脾气的原因。
  简誉归毫不知情,登时被祁修景前所未有的恐怖目光吓得几乎一激灵,简辞正往他的绷带上系蝴蝶结,蝴蝶结当即随着他的动作变得七扭八歪。
  简辞疑惑道:“哥?别乱动呀,你在想什么呢?”
  简誉归闻言勉强笑了笑,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摸着简辞的脑袋:“我突然想起来蛋糕是不是烤糊了,我赶紧去看看。”
  虽然不明白祁修景这表情的含义,但他是个聪明人,简辞尚且问不出祁修景恢复视力的时间,自己再去问的结果无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万一祁修景真是刚刚能看见的呢?多问反而会让他起疑心。
  方才的紧张过后,他平静下来仔细一想,祁先生这样向来矜傲冷漠的人,断然不至于只为了试探他而装瞎这么久。
  简誉归对自己有自知之明,连简辞七年的追求在祁修景眼中尚且不算什么,何况是不重要的人的大哥,祁修景这样身份的人是不可能陪他玩的。
  简辞转头恶狠狠瞪了一眼醋缸翻得莫名其妙的某人。
  其实他知道祁修景真正装瞎的充分理由和动机――
  自从这狗男人看不见,简辞不仅对他愈发和颜悦色,舍不得打他也舍不得骂他,而且走到哪里都拉着他的手、经常喂饭给他吃。
  哦对,还每天晚上陪他一起……洗澡。
  简辞:“…………”
  妈的,拳头已经硬了。
  如果不是哥哥在这里,他现在一定要狠狠和这个狗东西大战三百回合,然后实现先前要“啃碎他脑门”的誓言。
  简誉归感受不到空气中的醋味,只感觉祁先生的凝视目光分外不友善又忐忑不安、不知原因。
  他站起身道:“蛋糕好像真烤糊了,草莓也还没切完,我先去看看。”
  话音未落,简辞却又重新拽着他坐下:“哥!你的手都这样了还看什么?好好休息,剩下的我来做。”
  简誉归不肯,捏了一下简辞的脸腮笑道:“阿辞,你确定是做蛋糕而不是暗黑料理?”
  坚持的原因无他,如果现在不赶紧进厨房,他就得继续和坐在落地窗前沙发椅上的祁修景单独共处一室。
  祁修景实在太敏锐得近乎让人害怕了,简誉归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很可能被看穿心中的紧张,那与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于是简誉归跟着简辞进了厨房,美其名曰“不看着点小笨蛋的话,哥哥不放心。”
  终于逃脱了客厅中那一道冷厉可怕的凝视,简誉归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听简辞一边偷吃做蛋糕的原料草莓,一边怒吼一声:
  “祁修景!能看见了还不赶紧滚过来做饭!”
  片刻后,随叫随到的祁修景重新出现在面前。
  简誉归:“…………”
  很好,又凑到一起了,我现在说我要出去还来得及么。
  别墅内的厨房其实很大,容纳三个人完全不成问题,但到底是闭塞的空间内,这滋味一点也不好。
  偏偏祁修景除了看向简誉归时面色不善之外,却丝毫不做任何表示,让人根本就难以捉摸。
  三人各怀心思忙活完,简辞提前离开厨房,悄无声息将方才给简誉归擦拭伤口鲜血的纸巾和棉花、纱布都收起来。
  这次是绝对足够做出最准确的DNA亲缘关系鉴定了。
  他若无其事回到餐桌前的时候,祁修景已经把亲手做的蛋炒饭端了出来――馋了简辞好多天的蛋炒饭。
  饭桌前,简誉归不知那是失明太久的惯性还是怎么回事,祁修景的眼神时常还是像先前那样古井深潭般深不见底、捉摸不透。
  简誉归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可怕了。相比于普通盲人的无神双眸中的迷惘,祁修景的眼神是冷的、审视的,就像他整个人的气质一样。
  那不是一个盲人的眼神。
  但一整顿饭吃下来,祁修景偏偏什么都没说,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像是故意将他吊在惴惴不安。
  .
  鉴定中心是曲秘书联系和办理的,检验样本也本可以由他代为转交。
  但这对于简辞来说是非常大的事情,让他决定亲自去一趟。
  “简公子,是做加急的还是不加急的?”接待人员问。
  机构内对一切完全保密,因为两人的身份又是首富又是当红明星,甚至前台专门将两人带去了VIP房间内。
  平时这接待员见过太多一把年纪的富豪来谨慎确认继承人的血缘、亦或是不负责的富二代公子哥不小心搞出了孩子,要再确认一下。
  只不过……自己男性配偶一起前来的确实挺少,也不知道这是要检测谁的样本。
  “不加急七天,加急的话三天就能出结果,费用需要再加一倍。”
  问这话时,对方的电脑界面其实已经将鼠标光标放在了“加急”的选项上。
  别说加倍了,就算加三倍四倍,对于这样身份的人估计也都差不多,所有人都选得加急。
  简辞闻言却犹豫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祁修景,似乎想让祁修景在两个选项之间帮他做出选择。
  接待员:“?”
  祁修景知道,简辞担心的当然和钱无关,而是在纠结要何时面对结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真的被简辞信任了。正是因为信任了他的说法,所以简辞才逃避而不敢面对那个结果。
  祁修景捏了捏简辞的手:“没关系,不想知道也没关系。”
  毕竟不管结果如何,都不影响他这辈子把爱人保护得更好,不再让意外发生。
  简辞深吸一口气,最终做了决定:“算了,加急吧。”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逃避也不会让既定结果发生改变,如果是好的结果就提早安心。
  ……万一是预料之外的结果,也好再做打算。
  .
  大概是这几天想的事情太多、压力有些大,简辞难得又做了梦。
  又梦到了祁修景,梦中也依旧是落雪的京城,不知为何,每次梦中他从没见过的景象,都是发生在深秋与寒冬。
  他又梦到祁修景跪坐在他面前。
  是冬日里难得的万里晴空,明艳阳光撒在满地积雪上,将极少有人踏足的皑皑白雪照耀着闪烁出金色的光芒。
  梦中的祁修景脸色更差了,苍白的脸色与毫无血色的薄唇,整个人仿佛摇摇欲坠。
  他依旧带了蛋糕来,这次不是一方精致小巧的巧克力蛋糕,而是一整个巨大的生日蛋糕。
  这次祁修景没有再哭,他是笑着的。
  他拆开蛋糕盒,抬眸笑道:“阿辞今天就二十六岁了,生日快乐。”
  “以后我就不再带蛋糕来惹你烦了。”
  “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他开始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但我现在连幻象也看不到了。”
  祁修景想了想,脸上久违的笑容更愉悦了。
  虽然与他苍白而带着病气的神色相衬之下有些诡异,但这显然是发自内心的、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
  “我要去见你了,阿辞。”
  “我不求你能原谅我,至少再让我看一眼……一眼就行。”
  简辞看着冷风中难以点燃的蜡烛,祁修景双手艰难护住那一簇微弱的火焰。
  因为没有了吹蜡烛的人,所以他一动不动跪在雪中,直到蜡烛彻底燃尽。
  简辞的视线一转,画面忽然回到了祁修景的别墅。
  祁修景平静对佣人们宣布放假半个月,又发了三个月的工资给大家做奖金,说自己要离开一趟。
  佣人们不明所以,只当祁修景要外出散心,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因而都没有怀疑。
  空荡荡的房子内最终只剩下祁修景自己。
  甚至现在连幻觉都没了,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他面无表情从书房的抽屉里翻出十多个药瓶,然后坐在桌前一瓶瓶拧开。
  简辞疑惑,不知道祁修景想干什么。在梦中看不清药瓶上写了什么,但药片的颜色是非常罕见的、漂亮艳丽的天蓝色。
  但不管这是什么药,总没有一把一把地吞下去的道理――
  简辞越看越觉得不对,骤然睁大眼睛,下意识想从祁修景手中抢下那药瓶,却有心无力,急得发疯却什么都做不了。
  十多个空瓶最终被祁修景扔进垃圾桶收拾好,他淡然的神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手指轻扣着桌子,似乎在犹豫思考什么。
  祁修景站起身时唇色已经有些发紫,手攥着衬衫前襟的布料,头晕得几乎站不住。
  但他还是慢慢扶着墙,艰难挪进了简辞的房间。
  祁修景浑身脱力,踉跄着栽倒在简辞的床上,神色中却带着笑,“对不起,阿辞,但我还是想在这里离开。”
  简辞的床上没有丝毫改变,毛绒绒的冬季家居服睡衣依旧叠好放在枕头上,就好像它的主人随时还会再回来。
  祁修景抱起那套衣服,上面依稀有简辞身上熟悉的好闻香味,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像是把简辞搂在怀里,也像很快就能见到这件衣服的主人。
  整个过程都很安静。虽然药效发作后祁修景痛苦到浑身都在颤抖,五脏六腑都是钻心般剧痛,但他始终咬牙一声没吭。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没有痛苦太久,长久以来早就不堪重负的心脏就已经彻底罢工,在大剂量药效的作用下最终停止了跳动。
  祁修景病态苍白的脸上最终仍带着些许笑意,怀里还抱着那套家居服。
  目睹整个过程的简辞已经急疯了,但他什么都做不了,恍惚之间,他突然觉得这可能并不是梦。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梦境中总是深秋与寒冬了。
  因为祁修景最终并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祁修景!”简辞在睡梦中急切念叨道,眼泪随即落了下来,不断乱动仿佛想挣脱什么束缚似的。
  他低低的哽咽与哭声让祁修景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阿辞?”祁修景摸了摸他的脸,意识到他做噩梦了,“醒醒,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没想到简辞刚一睁开眼睛,随即狠狠扑进了祁修景的怀里,整个人哭得崩溃又伤心:
  “景哥……别这样,求你别吃了……”
  简辞抽抽搭搭,攥着祁修景的衣领擦着眼泪,又非要去检查他的手里有没有拿什么药瓶之类的东西。
  祁修景疑惑摊开手,不明白简辞这是梦见什么了,又见他急得直哭,于是拍了拍他的后背把他搂得更紧了:
  “怎么了阿辞?梦到我了?”
  简辞闷闷“嗯”了一声,终于逐渐冷静下来。
  这狗男人,怎么在梦里还要气他?故意要急死他是吧?
  “梦到什么了?”祁修景不动声色不让简辞再睡了,免得再重新回到那个把他惹哭的梦里。
  简辞闻言回忆起这个梦境,愣了片刻后最终没说话。
  梦到什么……梦到祁修景殉情了。
  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太清晰了,也同样太可怕了。
  简辞甚至突然怀疑这根本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在上辈子自己死后的事情,但冷漠如上辈子的祁修景,怎么可能会为他殉情?
  祁修景见简辞不吭声,反倒又要哭了,于是一下下捋着他的后背给他压惊,哄小孩似的安慰道:
  “没事,阿辞不怕,梦都是反的,不会发生的。”
  简辞不吭声,抱着祁修景不松手,终于低声道:“景哥,我要听听你的心跳。”
  在心跳平稳而有力的“砰砰”声中,简辞终于逐渐安心,相信它不会突然停止工作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重生回来后,祁修景的身体似乎比上辈子更差了一点。比如重生第一天时,祁修景怎么会突然心脏病发作?
  简辞缩在祁修景怀里躺着抽抽搭搭了一会,窗外已经露出鱼肚白,继而天光大亮。
  他总算找回自己的魂儿了,却见祁修景仍旧十分有耐心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正想着,祁修景的手机却突然响起。
  简辞隐约听着听筒中的声音――DNA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
  检验报告单最终被递给了祁修景。
  他先看了一眼,然后抬眸以询问的眼神看向简辞,无声问他要不要现在看。
  简辞顿时心头一紧。
  其实从祁修景“果不其然”的淡然态度中,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但大概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侥幸心理,简辞深吸一口气,还是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拿起报告单。
  ――他叫了二十多年哥哥的人,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异父异母。
  “怎么会这样……”简辞感觉自己依旧还像是在梦里,“可是、可是这不应该啊。那我父母……我父母知道吗?”
  祁修景点头。
  上辈子他调查过,当时简父简母因为各种原因,很久都没能怀孕成功。
  他们从孤儿院将被抛弃的简誉归领回来的第三年,也就是简誉归六岁的时候,意外怀上了简辞。
  虽说一个是亲生一个是领养,但夫妻两人都是善良正直的性格,从未亏待过简誉归,完全把他看做了自己的亲儿子。
  外界几乎没人知道简誉归并非亲生的秘密,甚至还有不少人怀疑简家偏袒大儿子,把公司等重要事务都交给了大儿子。
  简辞咬了咬嘴唇,艰难问:“那、那我哥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祁修景点头。
  领养的时候简誉归只有两三岁,就算最初是记事,时间久了也就逐渐忘了。
  祁修景暂时也没能查明简誉归到底怎么会突然怀疑自己的身世,又究竟是如何确定自己并不是简家亲生的。
  回家的路上,简辞整个人都是呆傻麻木的。
  他和父母一样,并不是会被区区血缘两个字束缚的人,也不会以此评判一个人的远近亲疏。
  他最呆傻的问题在于,所以一切事件的幕后主使真的是简誉归吗?
  “那……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吧,他不是我亲哥哥,不代表他要害我吧,”简辞最后挣扎道,“爸妈对他那么好,我也不在乎他有没有血缘。”
  说话间,两人已经重新回到别墅。
  祁修景帮简辞脱下外套递给迎上来的佣人,然后上前将酒柜上的、电视上的针孔摄像头取了下来,随手捏碎后递给简辞。
  “那天他以为我看不见,所以冒险当着我的面把它们贴上的――所以他会吓得切到自己的手。”
  在亲缘鉴定的三天里,祁修景并没有动这摄像头。
  两人大部分的活动范围都是二楼,而且简誉归不会拍摄到他想要的“虚假联姻的真相”。
  他越是无动于衷仿佛毫不知情,简誉归就越是难拿捏他的态度。
  只能既懊恼后悔于自己当时的不谨慎,导致伪装蛰伏可能毁于一旦了,同时又心存侥幸、终日惴惴不安地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去翻看摄像头内的画面。
  简辞看着那两个被祁修景捏碎的摄像头,一切都显而易见了。
  曾经说好会永远保护他的哥哥把这样的东西偷偷装在了他的家里。
  简辞突然觉得他最亲的、上辈子甚至成为他最后精神支柱的大哥变得很陌生,他就像第一次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一样。
  上辈子。
  如果简誉归真的有问题……简辞突然意识到,上辈子的祁修景到底是冷眼旁观“简家”衰败,还是旁观简誉归的公司的衰败?
  一切天灾人祸像是同时发生,但仔细想来却并不是同时。
  父母“意外”死于车祸时,早就拟好的遗嘱中将遗产非常公平的对半分开,并没有偏心任何一方。
  善于经商、早就接手简氏集团的简誉归分到的的公司,而简辞这个小笨蛋分到的是现金与资产。
  但财产还没真正划分,简氏集团非常意外的资金链断裂。
  简辞并不懂公司经营,他尚且沉浸在双亲突然去世的浑浑噩噩中,只听明白“公司需要钱”。
  他的心中依旧是一家人、是不分彼此的,简小少爷天真而不设防地直接任由简誉归操作着从遗产划分角度上来说,应该属于他的资产。
  但仍旧还是不够。
  父母去世、父母留下的公司也没守得住,即使简辞已经无数次低三下四的求人、以自己的名义欠下无数的钱,简氏集团还是没起死回生。
  他不知道窟窿有多大,但只知道他哥哥一直说不够。
  而祁修景则始终冷眼旁观,不仅阻止他去借钱、甚至态度仿佛要毁了简氏集团。
  现在想来,一切都变得耐人寻味了。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外界的传言、还是梦中祁修景的呢喃,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说简辞是因为欠下高额债务最终跳海自杀的。
  不对,我从来也没自杀过。
  简辞攥拳捏紧那两枚针孔摄像头,竟然到最后还要斩草除根,究竟有多么恨他啊。
  .
  夜幕四合。
  眼看着即将要过年了,京城里的人似乎少了很多,也安静了很多。
  糯米糕自从跳进面粉里于是遭到了洗澡的“惩罚”之后,整只猫变得乖多了。
  简辞走来走去那玻璃杯接着热水,又给暖宝宝充着电,它就也小跟屁虫似的傻傻跟着,黏人的要命。
  简辞忙活完,把热水放在桌上,又把热水袋塞在祁修景怀里,紧张道:
  “我摸着你好像胃痉挛了,要不叫医生来打一针吧,你这样疼着也不是办法。”
  祁修景下午和欧洲那边的财团代表谈合同时,大概是下车时冷风受了凉,一回家那脸色白的吓了简辞一跳。
  一旦胃痉挛起来,祁修景疼的近乎说不出话,半天才艰难道:“没事,吃点药就好了。”
  大概是因为重生总要付出代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完全读档重来,而是还保留了上辈子死亡造成的部分损伤。
  他昏沉中隐约知道自己死于药物中毒引起的心脏病发作,于是刚重生就突然再次发病,所以在简辞眼中才像是莫名其妙偏离了上辈子的轨迹。
  紧接着就是MECT造成的记忆丧失也被扩大,昏迷过后彻底失忆,许久后才恢复。
  当然,过量药物最先伤害的大概的确是胃部,祁修景隐约记得昏沉中自己连着吐了几口血,大概是折腾得胃出血了吧。
  当时只觉得横竖要死了无所谓了,没想到造作过后总归要还。
  糯米糕见简辞坐在床边伸手给祁修景暖着胃,于是也乖乖趴在旁边,不去打扰简辞刚帮他认的“干爸爸”。
  简辞擦了擦祁修景额头的冷汗:“你药呢,我去给你拿。”
  祁修景已经疼得近乎茫然了,有问必答道:“在书房抽屉里。”
  直到简辞“嗯”了一声起身去拿,祁修景才倏忽意识到不对。
  那抽屉里还有别的药。
  他想编个理由叫简辞回来,但刚一开口就不由自主疼得闷哼一声。
  祁修景艰难坐起身,胃疼时低血压的症状再次出现,他刚扶着墙艰难迈了一步就踉跄着险些栽倒,眼前一阵阵发黑。
  简辞没怎么进过祁修景的书房,拉开右手边第一个抽屉,依旧是那些维生素。
  于是他又去拉第二个,这里面只有一个药瓶,标签被故意撕去了,不知道是什么药了。
  第三个抽屉里没有东西,简辞于是死马当活马医,随手拧开了那个被撕去标签的药瓶。
  下一秒,他就怔住了,整个人呆傻在原地,瞪大眼睛盯着那瓶药。
  天蓝色的药片,相当罕见的漂亮颜色,艳丽又好看。
  但也同样可以非常致命。
  在他的梦中,祁修景一把一把面无表情吞下去的药,和这个长得一模一样。
  虚浮不稳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祁修景脸色煞白,与拿着药瓶的简辞面面相觑。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幸好,幸好提前把标签撕了,简辞不会认识这是什么。
  他正想着,却忽然见简辞的情绪仿佛突然剧烈起伏,甚至眼眶都发红了。
  简辞紧紧攥着这瓶最终让祁修景停止呼吸的药,颤声问:“祁修景,这是什么药?”
  其实在看到它巧合与梦境重合的一瞬间,简辞已经几乎明白了,那些从来都不是梦,而可能就是上辈子自己死后发生的事情。
  祁修景张张嘴,斟酌着是说谎搪塞还是用胃疼岔开话题。
  但眼看着简辞眼泪已经快掉下来了,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就站在原地。
  简辞咬着嘴唇,此刻祁修景脸色煞白、借力倚着墙才站稳的样子仿佛与梦中那时刻一模一样。
  他的心颤了颤,最终先上前扶住祁修景让他坐下,转而温和问:“景哥,你乖乖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你现在现在有几瓶?”
  祁修景勉强笑了笑:“苏医生开的,就这一瓶。”
  “真的?”
  祁修景点头。
  此刻两人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是上辈子祁修景服药后坐了很久的位置,但那时候只剩他独自一人,而现在简辞终于坐在他旁边了。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半晌,简辞忽然严肃问: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