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凛抬起头。
  空洞的眼神仍旧晦涩,安戎的安慰并无法洗脱他的罪名。
  “安堇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是她的生父,而我也不会和你复合,”安戎说,“如果你需要,那么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还是那句话,一切都过去了。”
  alpha淡茶色的双眼满目悲恸地望着他。
  “留下堇堇是我一个人做出的决定,她也好,我的身体也好,是我自己的责任。至于你,想想薄F吧,他才是你的责任。”
  薄凛没有回应,他的眼神逐渐呆滞,像是完全听不懂安戎的话一般。
  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夜晚。
  真相如飓风过境,留下一地生灵涂炭,alpha的整个精神世界乱成一团糟,连带着安戎都不得安宁。
  安戎卷着被子窝在沙发上,房间里只留下一盏淡黄色的壁灯,黯淡的光线中,跪坐在床上的薄凛凝固成了一座雕塑。
  后来安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夜里朦胧中醒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朝床那边看了一眼,薄凛的姿势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现实将他打击得体无完肤,看着这样的薄凛,安戎的不平和不甘,反而愈发没着没落。
  就好似只有狡辩拒不认罪的罪犯才会让人义愤填膺,做错了事的人已经供认不讳悔不当初,还能对他做什么呢?
  无可否认,即使走到今天这一步,这个男人在他的生命中扮演过的角色在曾经、现在、未来都是无可取代的。
  他们做尽了最亲密的事,心和心曾经贴得那么近,感情即便过去了,却仍旧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安戎不能眼睁睁看着曾经深爱过的人,被任何事由击溃。
  这个alpha曾经为他撑起一片天,曾经是他的安全区,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哪怕再也不属于他,也不能倒下。
  安戎不愿信命,却不得不信。
  他们的宿命就是这样,无法善始善终,但至少该各自安好。
  就当作是偿还以前的恩情吧。
  感情的事一团乱麻,但至少在相爱之前,薄凛曾经帮过他。回I国之前,或许他还能拉他一把,为他做点什么。
  再度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安戎这么想着。
  然而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却空无一人。阳台的窗帘没有拉紧,安戎起身去看,没看到薄凛,只看到小桌上的烟灰缸里塞了满满一缸的烟头。
  他回到房间里,拿安堇的手机给薄凛打电话,打通了,却是云蔚接的电话。
  “安少,稍等,我带堇小姐过来。”云蔚嗓音干涩,满是疲惫。
  安戎问:“薄凛呢?”
  云蔚迟疑了几秒,说:“等我过来再说。”
  安戎只好挂了电话,打开了房门。几分钟后,云蔚牵着安堇走进来,他黑眼圈很重,显然也是没睡好。
  云蔚进来后站着看了安戎一会儿,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询问他和薄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过了好半天才说:“可以问吗?”
  安戎摇头。
  云蔚叹了口气。
  安堇走过来和安戎并排坐着,抱住了父亲的手臂:“爸爸……”
  安戎低头看她,摸了摸她的头:“没事。”
  安堇搂着他的胳膊靠在安戎的身上,一脸不安。
  云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里。
  “薄先生好像疯了。”
  “……什么?”安戎抬头看向他。
  “他凌晨跑去熹城,砸了一间汽修店。”
  安戎:“……汽修店?”
  “你知道?”
  安戎点头。
  云蔚皱起眉:“怪不得……所以他们又找你了?”
  安戎没说话,不置可否。
  “薄先生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苏家一家人万劫不复,”云蔚苦笑着耸了耸肩,“还好池w跟着,不然他的‘暴行’现在已经传遍全网了。”
  安戎:“……”
  云蔚看着他:“还是不肯说吗?”
  安戎垂下头,片刻后抬起头来,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说不说没什么必要,我只能告诉你,昨天薄凛知道了一件事,他很内疚……或者说,他快要崩溃了。”
  “……”云蔚无言以对。
  如果不是薄凛先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蠢事,云蔚怎么都不能把“崩溃”这个词跟薄凛联系在一起。而如果有什么事、什么人能让薄凛崩溃,即使不是安戎亲口说出来的,云蔚也只能认为那件事跟安戎有关。
  两人沉默着看着彼此,都处于薄凛发疯的震惊之中,好半天谁都没能说出话来。
  安堇什么都不懂,但却知道薄凛一定很不好,她仰着头问父亲:“爸爸,薄叔叔到底怎么了?”
  安戎心里有点乱,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我们去找他好吗?”安堇神色慌张,“爸爸,我有点害怕,我们去找薄叔叔吧。”
  云蔚闻言朝安戎看了过来:“去吗?”
  安戎沉默了一会儿,问:“他还在熹城?”
  云蔚看了眼手机:“刚刚池w发来消息,说马上登机回赫城,熹城那边薄董带人过去处理了。”
  “……”
  “池w怀疑他回去还要有‘大动作’,”云蔚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音量,收起手机,“看来我也得回去了,你呢?”
  “走吧。”安戎说。
  跟考古院联络后,安戎收好行李,带着安堇和云蔚飞往赫城。
  飞机上手机开启了飞行模式,落地后云蔚刚解除飞行模式,手机铃声就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简短匆忙的通话后,云蔚抱起安堇,用跑的往直梯跑去。
  “先去停车场!”
  虽然云蔚什么都没说,安戎却陡然心惊肉跳起来。
  他们匆忙下了停车场,池w提前派了车过来等,上车后,云蔚缓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真是疯了。”
  安戎看着他。
  云蔚焦虑地咬着拇指指甲,片刻后转过头来看向安戎。
  “薄先生是准备清算了。”
  “清算什么?”
  “六年前的事。”
  “……”六年前的事?跟谁清算?
  他真的疯了吧?!安戎满目震惊。
  云蔚更是苍白着一张脸,他真的很好奇,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把薄凛刺激成这样。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地过来了,为什么突然就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