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一年后,金沙市X医院。
  会诊室。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性beta放下手中厚厚一沓检测数据。
  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拇指无意识地画着圈的洛瑞泽见状紧张地坐直身体:“怎么样?”
  “各项数据显示正常,恭喜,洛先生,洛少爷可以出院了。”
  洛瑞泽松了口气,站起身伸出手去:“多谢,楚医生,这一年来麻烦您了。”
  两人握手告别,转身时,洛瑞泽将一张银行卡放进了楚医生白大褂的衣兜中,随后大步离开,脚下步步生风,一刻钟不到就来到了住院部顶层的高级病房。
  到了病房门前,洛瑞泽却停下了脚步。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将兴奋的大脑冷静下来,才推门而入。
  高级病房说是病房,构造却如同一个公寓,从厨房卫浴到客厅书房应有尽有,只是多了些寻常公寓中没有的医疗器械。
  客厅里没有人,洛瑞泽经过书房,推开门,一个高挑纤细的背影映入眼帘。阳光落在银灰色的头发上,熠熠生辉,圆形的豹耳安静地伏在发丝下,偶尔会随着动作轻轻抖动。
  对方并没有因为身后开门的声响而做出任何反应,仍旧在垂首看书,不时在手边的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洛瑞泽又吸了口气,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迟鸢,等下看完书,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爸爸等你一起回家。”
  背对着他的洛迟鸢没有回应,洛瑞泽皱了皱眉,轻轻带上门,回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许特助敲门而入:“洛总,手续已经办好了。”
  洛瑞泽点点头,看着手中的手机:“时家那边有消息了吗?”
  “是的,时先生十分钟前回复,他已经预订了三天后的飞机,亲自过来与您会面。”
  洛瑞泽翻看手机的手指一顿,心脏怦怦狂跳起来,他勉强维持住从容的面部表情:“好。”
  许特助简单地汇报了几件公事,随后走到阳台上处理公务。
  这一等,洛瑞泽等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将近中午,书房的门才打开了。洛迟鸢走出来,没有看他,径直朝卧室走去。
  洛瑞泽连忙起身,脸上笑容俨然慈父:“有没有需要爸爸帮忙的?”
  回答他的是冷漠的关门声。
  洛瑞泽眼角跳了一下,手指蜷了蜷,冷冷地坐了回去。
  耍小性子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得任他摆布?
  卧室里,洛迟鸢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才走进房里。
  他在这病房里住了差不多一年,其实东西也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是他从早川市带回来的,洛瑞泽不是没给他买过,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收拾了衣服和书,柜子和抽屉都检查了一遍,手伸进抽屉的最深处,他摸到了一个瓶子。
  瓶子是装维生素的那种小塑料瓶,他垂着眼看了一会儿,许久后,才拧开了瓶盖,把瓶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一堆白色的药片中,混着一根红绳拴着的戒指,玫瑰金的戒面嵌着偌大一颗钻石,侧边是一朵鸢尾花。
  洛迟鸢无意识地勾起唇角,但笑意还未来得及进入眼底,便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
  将戒指和药片重新放进瓶子里,他盖紧瓶盖,把瓶子贴身收好。
  闭了闭眼,洛迟鸢提着行李袋走出卧室。
  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洛家位于市郊的一处别墅。
  “这边空气好,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好处。你先暂时在这里住几天,有什么需要的就给爸爸打电话。”
  这一次,洛迟鸢并没有让洛瑞泽唱独角戏。
  他停住脚步,走在前面的洛瑞泽转回身来。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洛瑞泽。”
  洛瑞泽的脸色终于还是变了变:“叫爸爸。”
  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眼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洛迟鸢转开视线,在保姆的陪同下走上楼去了他的房间。
  他的父亲早就死了
  在他抛妻弃子的时候,在他物化自己儿子的时候,在他把他按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他做父亲的资格。
  这样的人,有什么脸站在他面前,命令他叫他“爸爸”?
  进了卧室,洛迟鸢再也没有出去过。一日三餐都是由保姆送进来的,和在医院里相比,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少了随餐附赠的药片。
  三天后,别墅里来了客人。
  洛迟鸢被叫下去时,已经明确地知道到自己要见谁。可即使如此,当他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中年alpha时,他的脚还是软了一下。
  他知道洛瑞泽要把他卖了,却没想过,买家会是旧识。
  他用力扶住栏杆,指尖泛白。
  左颈上一年前在医院里被连皮带肉咬掉一口的旧伤隐隐作痛,他想起无数次令他午夜惊醒的噩梦,毛丝鼠omega躺在地上,源源不断的血从他的身下缓缓流出,流向他的脚尖。
  他想跑,却动不了。血水没过他的脚踝,淹没他的胸口,直到将他窒息。
  而现在,他也几乎窒息。
  相谈甚欢的两人停下交谈,一同转头看向楼梯拐角。
  “迟鸢,快下来。”
  与时冕有着几分相似的alpha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冰冷的目光划过他的脸,然后转过头去:“这位就是令公子?”
  “是的,时先生。”洛瑞泽见他许久未动,起身拾级而上,走到洛迟鸢面前,看似轻柔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腕,似乎生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警告性地用拇指掐了掐他的手腕内侧,带着人来到时沧面前。
  “迟鸢,这位是早川市时氏财团的董事长,时沧时先生。”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呢,一年前,即使只有一面之缘,不管是他还是时先生,都不可能忘记彼此。
  洛迟鸢将视线下调,看着地面,弯下腰:“时先生。”
  时间一时如同静止了一般。
  阴错阳差,一年后,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
  洛迟鸢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话。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