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越夏 > 第77章 “他生病了吗?”
  宁知蝉有些怔忡地回到了自己房内。
  光线晦暗的屋子显得很空荡,空气有些冷。
  身体周围沾染的alpha信息素逐渐弥散开,甜酒的气味变得不再浓郁,却始终萦绕在宁知蝉的身边。
  或许受到了信息素的影响,又或许因为某些其他的原因,宁知蝉感到一阵心脏紧缩式的钝痛。
  他没有力气能够站稳,后背倚靠在门上,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滑落。
  蹲坐在地上,把脸埋进两膝之间,宁知蝉很紧地抱住自己,却依旧得不到半点温暖和安全感,于是下意识抓紧了瞿锦辞披在他身上的外套。
  与此同时,他几乎立刻回想起黑暗中的瞿锦辞抱住自己,又将他推远时,反复而自相矛盾的行为、言语和神情。
  在被瞿锦辞抱紧、闻到他近乎失控的信息素时,宁知蝉的思绪已经脱离了控制,本能地向最坏的深渊坠落。
  旧时种种不堪的、痛苦的记忆迅速地在眼前重现,画面和感受都那么真实,仿佛站在南港冬季冰冷的大雪中,记忆和寒冷掩盖了浅薄的希冀,即将永远埋葬宁知蝉的身体。
  他想他和瞿锦辞的一切终于还是到此为止了,不会再有更好或更坏的结局。
  而眼前的瞿锦辞却拼尽全力一样从宁知蝉的回忆中挣脱了出来,将他推向远离自己的生路时,翻涌着的难耐和悲伤、不甘和恐惧都显得锋利,像刺进身体里、被烧红的滚烫的刀刃。
  使用这样强烈而残酷的方式,瞿锦辞伤害了自己,也刺破了宁知蝉难以摆脱的、不堪的回忆。
  他把稀少的理智和安慰留给宁知蝉,所有偏执而恳切的行为和言语仿佛都在告诉他,宁知蝉,没有结束,不要结束。
  宁知蝉很紧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现在不是应该一味地考虑这些事情的合适的时间,宁知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回忆着瞿锦辞异常的状态,房间内失控的信息素浓度,又想起下午在车子里与乔纳衡的对话,犹豫了少时,找出手机,拨通了乔纳衡的电话。
  在电话中,乔纳衡向宁知蝉询问了瞿锦辞的状况。
  因为精神紧绷,宁知蝉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慌乱,内容也有些混乱,不过乔纳衡作为医生,对瞿锦辞的病情向来较为了解,因此很快便明白了大致的情况。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乔纳衡这样说,电话却没有挂断。
  过了一会儿,在电话另一端,乔纳衡突然问宁知蝉:“知蝉,瞿先生怎么会在你那里?”
  宁知蝉顿了顿,下意识捏紧了手机,告诉乔纳衡:“他家……住在我家隔壁。”
  乔纳衡沉默了少时,才在电话中对宁知蝉说:“好,我知道了,你不要急,我马上就到。”而后便挂断了电话。
  宁知蝉放下了手机,而后连姿势都没有改变,没有力气地坐在门口,头脑空洞地等待着。
  在他即将产生不该产生的想法之前,乔纳衡到了这里。
  乔纳衡来得很快,大概是还没有到家,接到电话后在半路把车子调了头,于是把乔朵也一起带了过来。
  “瞿先生现在在哪里?”乔纳衡问。
  “在隔壁的房子里。”宁知蝉回答,“我带你过去。”
  乔纳衡说“好”,把乔朵安顿在宁知蝉的家中,跟随宁知蝉一同来到瞿锦辞家门前。
  方才来还卡片的时候,钥匙就放在门锁上,可卡片没能顺利还给瞿锦辞,宁知蝉便把钥匙和卡片一同收了起来。
  他用钥匙打开瞿锦辞的房门,浓郁的信息素像是挤满了整间屋子,迅速从缝隙间漫溢出来。
  alpha高浓度的信息素带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和威慑性,omega腺体对此类刺激尤为敏感,宁知蝉当然不会感到太好受。
  他忍不住很轻地皱起眉,把门打开,下意识直接向房内走去,突然被乔纳衡拉住了手腕。
  宁知蝉有点茫然地看着乔纳衡,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依旧想要尽快带乔纳衡去查看瞿锦辞的情况。
  方才他有些魂不守舍,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身上披着瞿锦辞过于宽大的外套,神色中有太过明显的、连宁知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急切和担忧。
  “知蝉,你……”乔纳衡阻止了宁知蝉继续向屋内走的动作,把宁知蝉从屋内拉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宁知蝉,张了张嘴,似乎有其他的话想要问宁知蝉,但同时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医生,最终乔纳衡选择以瞿锦辞的情况为先,因此只是对宁知蝉说:“你不要进去了,我来处理就好。你回去等我,顺便帮我照看一下朵朵,可以吗?”
  宁知蝉怔了怔,乔纳衡放开了宁知蝉的手,宁知蝉下意识抓紧了瞿锦辞的外套。
  “……好。”宁知蝉说。
  乔纳衡点了点头,走进屋子关上了门,宁知蝉便收好钥匙,在门外踟蹰了片刻,也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乔朵正在客厅与小橘猫玩耍,并不需要操心,宁知蝉便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
  他偶尔会忍不住走去门口,不过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除了等待,此时此刻,宁知蝉什么都做不了。
  等待的时间也只是显得漫长,但实际上似乎并没有过去太久,乔纳衡便回来了。
  进门的时候,他的身上也沾染了浓郁的甜酒信息素的味道,额头出了些冷汗,作为一个对信息素并不敏感的beta,在瞿锦辞失控的信息素影响下,看起来也并不好受。
  “怎么样了?”宁知蝉走过去,问乔纳衡。
  “我给他打了强力镇定剂。”乔纳衡说,“应该能睡上一段时间,等到他醒了,腺体的情况大概就会重新稳定下来吧。”
  宁知蝉有些后怕地攥了攥手心,点点头,对乔纳衡说:“乔医生,谢谢。”
  乔纳衡没有说话,低头看了宁知蝉少时,垂着眼偏移了视线,过了片刻,又听到宁知蝉说:“对不起,乔医生,有一件事情……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是我想的那件事么,你……和瞿先生。”乔纳衡语气平静地问宁知蝉,“刚来琼海的时候,你腺体上的标记,也是他的吧。”
  宁知蝉低下了头,没有说话,默认了乔纳衡的说法。
  乔纳衡似乎也并没有太过意外,只是自嘲地笑笑,因为回过头来想想,一个omega突然只身来到陌生的城市,腺体带着alpha的标记,而宁知蝉又过分美丽,怎么看都不像普普通通的人。
  “知蝉,不必跟我道歉,这是你的隐私,不对我讲也没有关系。”乔纳衡说着不在意,似乎还是有些失落,沉默了片刻,很轻地问宁知蝉,“既然他来找你,你打算怎么办呢。”
  “要跟他重新在一起了吗?”乔纳衡又问。
  宁知蝉垂着眼,沉默到乔纳衡几乎要以为宁知蝉已经准备默认了,宁知蝉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乔纳衡是温和的人,没有想要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对宁知蝉说:“他暂时没事,你不要担心了。”
  “乔医生。”宁知蝉沉默少时,突然抬了抬头,有些犹豫地问,“可不可以告诉我,瞿锦辞他……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生病了吗?”宁知蝉又问。
  “原来你还不知道。”乔纳衡叹了口气,让宁知蝉到沙发上坐下,耐心地回答他:“这是一种罕见的先天性疾病,腺体应激综合症,在发作的时候,腺体会不受控地释放出大量高浓度的信息素,人的精神状态也会受到影响,就像你在电话里跟我描述的那样。”
  “按照病史来看,瞿先生的症状发作较为频繁。”乔纳衡问宁知蝉,“之前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现过吗?”
  宁知蝉没有说话,茫然地回忆着。
  从前他和瞿锦辞在一起的时候,瞿锦辞似乎确实偶尔会有些怪异的时候。
  不过因为从前他需要宁知蝉时,宁知蝉就会在他身边,而瞿锦辞从不喜欢在欲望和需求上压抑自己,所以从未有过类似今天这样严重的状况发生。
  应激发作时刻的难耐在爱欲中被冲淡,被瞿锦辞的高高在上和骄傲藏了起来,也被宁知蝉的痛苦遮掩了过去,因此瞿锦辞人生中鲜少的、脆弱和无助的时刻,从来没有真的在宁知蝉面前展露过。
  “目前并没有能够彻底治愈的办法,通常来说,可以通过注射腺体抑制剂,或者得到伴侣的抚慰,达到缓解的效果。”乔纳衡继续解释道,看着宁知蝉,“不过现在看来,瞿先生并没有可以获得抚慰的固定伴侣。”
  乔纳衡顿了顿,又告诉宁知蝉:“而且按照他现在的状况,注射的频率太高,腺体抑制剂似乎已经开始失效了。”
  室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夜空没有星光,仿佛从未有某个夜晚像现在这样漫长。
  乔纳衡带着乔朵离开后,宁知蝉没有做任何事情。
  他没有开灯,在一片漆黑的屋子和夜色里,独自站在窗子边,看着窗外的黑夜,看着视野中因为光线昏暗而失去生机的花园的角落,一直这样看了很久。
  窗口没有灯光,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像是时间静止了,宁知蝉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感到胸腔内丝毫不减的沉闷和钝痛。
  他下意识捂了捂胸口,心脏很重地跳着,隔着胸壁不断撞击着手掌,像是与遥远的某处发生了共振,迫不及待要跳出宁知蝉的身体。
  瞿锦辞醒来了吗。宁知蝉有些迷惘地想。
  他眨了眨眼,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了,突然很紧地攥住了胸口的衣料,企图终止异常的心悸,强迫自己不再产生任何有关瞿锦辞的想法。
  只是在需要强迫自己才能勉强做到短暂遗忘的同时,宁知蝉也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了。
  窗子打开着,夜风透过窗口,把宁知蝉吹得面颊发冷,眼眶发烫。
  猫咪踩着床头的柜子,轻巧地跳上窗台,柔软的身体贴着宁知蝉的手臂走过,耳朵很轻地蹭过宁知蝉的下巴,蹲在窗棂边,仰脸看着宁知蝉。
  宁知蝉心不在焉,有点迷惘地问小猫:“只是在做梦吧?”
  即便不是很有勇气承认,但离开南港之后,宁知蝉确实梦到过瞿锦辞,哪怕梦境绝对算不上美好,也令宁知蝉生出一点自欺欺人的、微薄的希冀。
  可惜小猫不会说话,只是绵软地“喵”了一声,用尾巴勾着宁知蝉的手腕。
  宁知蝉的思绪迟缓而混乱,下意识想要摸摸小猫的头,而手心刚碰到柔软的皮毛,小猫突然站了起来,转身从阳台上跳出了窗外。
  宁知蝉被吓得回过神来。
  幸而宁知蝉住在一楼,从这样的高度跳下去,应该不至于让小猫受伤。
  只是现在天太黑了,宁知蝉有些担心,小猫从没有在室外过夜,于是犹豫了少时,还是决定出门去把小猫找回来。
  小猫平常都很乖,即便溜出门玩也不会跑得太远。
  宁知蝉觉得将它带回来应该不会花费太久,即刻出了门,走到楼外,顺着方才在窗口看到小猫跑开的方向走。
  小路两侧的夜灯坏了几盏,光线昏暗,宁知蝉看不清四周,留意着声音。
  只是还没向前走出多少距离,路过身边的小花园时,宁知蝉突然听到了小猫很轻的叫声,隐约看到摇摆的草叶之间,小猫探出毛茸茸的脸。
  他们隔着花园周边木质的矮栅栏对望,宁知蝉却不知道怎么把小猫带出来。
  四周暗得几乎让人产生幻觉,带着草木气味的夜风吹到宁知蝉身上。
  他在花园外无措地站了少时,抓紧了身上的外套,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逐渐晕开的、晦暗的光亮。
  窗口厚重的窗帘被打开,光线像是从缝隙间漫出来,微微照亮了宁知蝉的脸。
  宁知蝉抬起头,看到光亮中瞿锦辞逆光的影子,穿过黑夜和室外微冷的空气,落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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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上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