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识玉 > 第140章 灵溪之难・一三・
  于任凌只在陪他们等了半日,便回了太云门。虽然步惊川与孔焕二人眼下没有比试,偷得几日闲,可于任凌身为太云门弟子,在折桂大会未完之际,还是有诸多事情要忙。
  余下步惊川与孔焕在二人,在集市中继续等待孟书寒。
  在这集市,对步惊川来说那是乐得自在,不用每日晚上都去太云门寻个隐蔽角落。夜间,只需要出了这集市,他便能寻到无人的地方。
  而孔焕则一反常态,整日窝在房中,也不见出门。
  好在孟书寒动作很快,在他们等待的第二日中午便抵达。
  二人收到传讯,便寻了一处饭馆替孟书寒接风。
  饭馆乃是木制的二层小楼,他们二人坐在二楼靠栏杆处,将街市一览无余。楼下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吆喝声络绎不绝,来往之间皆是一片热闹景象。
  行色匆匆的孟书寒在那些神色松快的行人之间,便显得格外显眼。她身穿修身的玄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打扮得极为利落。她脚步飞快,穿过人群后抵达了饭馆楼下。
  孟书寒面上有几分憔悴,此时仰头见到他二人,面上松了一口气。她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缓步走入饭馆。
  方才见孟书寒那般面色,二人不敢急着问那剑的情况,孔焕率先招呼了一声:“师姐,先坐下喝口茶。”
  说着,他站起身伸手斟了一杯茶。吆和
  杯中茶水还未斟满,孟书寒便已开口问道:“你说的那个凶手,现在身在何处?”
  这问题出现得令人措手不及,孔焕手一抖,滚烫的茶水便浇到了茶杯之外。他回过头与步惊川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才道:“此事说来……有些话长。”
  孟书寒拉开木椅,“左右吃饭也无闲事,那便一边吃一边说。”
  孔焕无奈,见再避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将这段时间中发生的事都一一说了。
  孟书寒未想太多,只微微颔首,“我知道了。那么你们此次要这剑,便是准备当作证据么?”
  步惊川道:“正是,若是能寻出这剑是何人所铸,那将是一大助力。”
  孟书寒也不废话,道:“剑身上有特制的符号,想来是铁匠留下的印。我曾去寻找周途城残存的居民,他们都说没见过这样的符号,倒是玄里城,有一个铁匠的印记同这个对上了。”
  孔焕与步惊川惊讶地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有了定数,孔焕又接着往下问:“那师姐可有去寻那铁匠?”
  孟书寒极为敏锐,她注意到了二人之间方才的那眼神交流,自然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话极为重要,便如实道:“我去寻了那铁匠,那铁匠说大约是在月全食的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便有一个灰衣人寻上了他的铺子。”
  孟书寒与陆征不相熟,自然不必替他说谎,但是孟书寒既然这么一说,孔焕与步惊川便知晓,那日洛清明的确是去了玄里城的铁匠处买剑。随后,他又在偷袭郑如波的时候将剑遗落。
  他们神色变换,孟书寒自然是知晓这段时间中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二人会这般动作。她多等了一会儿,见二人还是没有主动交代的意思,便道:“好了,我知晓的就这么多,可是这段我不在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且与我说道说道。”
  孔焕咬了咬牙,道:“师姐,伤了郑师兄的……可能是洛清明。”
  他口头上留了一两分薄面,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却令得孟书寒骤然变了脸色。
  孟书寒微微皱眉,咬紧下唇又放开,良久之后仿佛才刚找回自己的声音似的,“你说清楚,是不是他?”
  “眼下的线索,全部都指向他一人。”孔焕轻叹一声,“他如今还有嫌疑杀害了灵溪宗的六位弟子,我们取得这剑,便是想要劝那剩下的一位灵溪宗弟子,开启那几人的命牌,好让我们查清真相。”
  孔焕又道出他们的推断,孟书寒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孽畜!”孟书寒骂了一声,“他如今在何处?我须得亲自问他!”
  “他在太云门。”步惊川叹了口气,“你孤身一人恐怕上不了太云门,还须得随我们上去。”
  他们在这集市中等待多日,为的便是能够第一时间,将这剑送至陆征眼前。
  孟书寒也是参加过折桂大会的,自然知晓太云门的规矩,听得于任凌的解释,于是勉强按捺了下去。
  一行人既已等到孟书寒,当即便收拾东西,回到了太云门。
  太云门所处地势高,原本便比山脚下的集市凉快些许,加上昨夜下了半夜的雨,那凉意便显得更甚。
  几人甫一经过那漆黑高大的云石,拂面而来的山风也都觉得冷了些许。
  太云门中,属于疏雨剑阁的住所不见洛清明。孟书寒问起别的疏雨剑阁弟子,她来势汹汹,那些弟子原本便连带着同她不对付,不太乐意回答,却又碍于孟书寒的面子,不能避过,只好含糊道洛清明从昨夜开始,便没有再回来。
  步惊川感觉有些奇怪,可是洛清明收到了什么风声?又或是洛清明只是想要独居一段时间?
  这些日子,他也见过不少性情古怪的修士,好好的房子不住,非要往人家林子里钻,风餐露宿的,只是这种情况,放到洛清明身上却怎么都觉得别扭。
  想起先前长衍宗与疏雨剑阁的住所是对门,然而在一个月中他却一次都未见到洛清明,他便觉得此人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想起太云门的禁地,步惊川心中有些不安。既然他能够注意到那古怪的禁地,那洛清明自然也可以……
  他摇了摇头,将那些想法抛出脑海。
  孟书寒当机立断,“那我们去寻那个幸存的弟子。”
  原本他们计划着,今日回到太云门的时间太晚,而关押陆征的院子在极远的地方,若是去了,那便会耽搁到很晚,他们便想着明日再去找陆征。
  可洛清明的失踪,却让众人心头有一阵不好的预感。
  等他们叫上于任凌赶到那个院落的时候,才发现那股不好的预感来源于何处。
  陆征死了。
  死得悄无声息,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步惊川与孔焕离开前,曾因为放心不下,留下过一张传讯符,让他若是有变,便传讯与他们。
  但是如今传讯符不知踪影,陆征生前也没用到,显然,也可能是来不及用。
  陆征脖子上有几个青黑的指印,落在他惨白的皮肤上格外地扎眼。他生前显然还是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挣扎,屋内的桌椅都被他的动作带倒,奈何还是不能撼动凶手半分。
  地上积着一层灰白的尘,其上清楚地记录着陆征挣扎的动作。
  他一双没有阖上的眼无神地望向上方,仿佛是等着谁的到来。
  步惊川心头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本以为如今身处太云门,洛清明多少也该束手束脚的才是。然而他却忽略了,在这院落中守门的,从始至终都是疏雨剑阁弟子。
  他们在集市中等孟书寒的时候,陆征却独自在这腹背受敌的地方惶惶不安。
  是他们的疏忽大意害死了陆征。
  秋白现出身形,上前查看了一番,低声道:“他被人捏碎了脖子,气绝已有……一日。”
  他是昨日死的。
  然而知晓了此事,又有何用?
  在他们茫然之际,于任凌咬牙道:“我去问问太云门的弟子,这段时间的饭食都是他们送的,他们应当知晓些什么。”
  说着,他转身率先出了屋子。
  秋白在陆征身上找了找,并未找到他们灵溪宗的命牌。陆征曾说过,他拿着师兄们的命牌,一直都藏在身上的某个角落。
  步惊川有些迷茫,是陆征骗了他们吗?但是看陆征那时候的神色,怎么看也不像是。
  他僵硬地走山前去,又不知该做什么。让他搜身他又隐约觉得冒犯,于是呆立了片刻。
  直到他看到陆征那双空茫的眼睛。
  陆征的眼睛已经混浊了,上面还蒙了一层灰白的灰,却透着如生前一般的无助,步惊川犹豫片刻,终是上前去替他合上了眼睛。
  他们将陆征移到床上,替他整理了最后的遗容。修士身体修为尚存,不易腐坏,他们便寻了一卷草席将其盖住。
  多少也得等到此事了结,才能让陆征入土为安。
  回去的路上,气氛极为沉重,此事成了众人心头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告别孔焕后,步惊川独自回了屋。
  终于能有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步惊川犹如卸下了重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秋白,愣愣地看了许久,才终于哑声道:“我未想过会如此……”
  他从未想过洛清明会赶尽杀绝,将这最后一人也杀尽。
  他还以为……洛清明多少也会有些顾虑的。
  秋白上前,动作极轻地摸了摸他的发顶,生怕会惊动他似的,轻声道:“此事也是我疏忽,你们对此事并没有经验,对那等亡命之徒也不了解,我该提醒你们。”
  步惊川眼眶一酸,摇了摇头,“但这就是我们太过大意与傲慢,那时候我们都觉得,我们已经触及到真相了……”
  “若是众人什么都不知晓,他才不会轻举妄动。”秋白道,“倘若他觉得身处绝地,定会迎来反扑。所以常言才道,穷寇莫追。”
  步惊川心头有些乱,“可若是不追,让他就这么跑了……”
  “并不是如此。你该在他未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便将他一击毙命。若是给了他逃跑的空隙,他随时会找到机会喘过气来,反咬一口。”秋白说着,伸手抚上了他的脸。
  步惊川茫然地抬起脸,秋白的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过他的眼角,令得他眼底的湿意更甚。
  步惊川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角,他有些不习惯与秋白在这个时候的亲密。
  秋白又在他额间落了一个吻,“你该向前看。眼下连陆征也死了,能够为他发声、为他师兄发声的人,眼下只有你们了。”
  秋白想来不擅言辞,此刻说这么多,无非便是排解他的心绪。
  意识到秋白的用意,步惊川登时有些忍不住了,只颤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