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天生狂徒 > 第115章
  互联网时代,任何消息都能在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像“本市首富疑似吸|毒”这种自带爆点的大新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在隔天登上了同城热搜。
  赵斐华早上美美地醒来,美美地泡了杯黑咖啡,一如既往地边吃早餐边刷新闻,将公关经理的职责刻进了骨髓。
  近期处在平义市风口浪尖的人物终于换了人,变成了暂被警方扣押再医院的裴鸣。经缅甸一役,他们家虞大老板成功洗白,消失在大众的讨伐声中,公司的股票也稳定上升,这意味着年终奖即将增加,他的心情跟着阳光明媚――
  直到一条扎眼的热搜刺入他眼里。
  壹号宫内。
  两条杜宾贪恋秋日的温暖凉爽,趴在银杏树下睡懒觉,猛地被一声怒气冲冲的鸣笛惊醒,瞬间从地上弹起来,龇牙朝来人发出浑厚凶恶的低呜。
  虞度秋勒马站定,看着赵斐华从车上跳下,像只愤怒的小鸡似地,无视两条恶犬,叉着腰迈着外八腿冲过来,惊疑不定地怒吼:“你不是吸|毒了吗?!热搜里说你快死了!”
  虞度秋挥了挥手,示意黑猫与警长退下,接着调转小白的马头,语气轻松道:“没吸,被人下药了。洗了个胃,休息了一晚上,已经没事了。”
  赵斐华悬了一路的心重重落下,长吁一口气:“没吸就好……我吓得腿都软了……”
  接着又问:“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虞度秋摇头。
  “哎,现在外面又又又开始流言四起了!说你不是吸|毒就是中毒,总之Themis项目真的有毒,先是你二叔,然后又是你。”赵斐华气得皱起鼻子,眼镜框牢牢卡在纹路里,“我一个上午想尽办法降热度,可热度反而越来越高,太不合常理了!有几家兴风作浪最厉害的媒体不接我电话,我猜有人收买了他们,让他们扩大这件事的影响,所以我来跟你申请公关费――”
  “不用,随他们去吧。”虞度秋竟然骑着马嗒嗒嗒地走开了。
  赵斐华愣了愣,连忙小跑追上:“你有没有搞错?好不容易摆脱魔咒之说,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你不怕有人借题发挥,搞黄你的项目?”
  “那也是我来承担后果,跟你没关系。”
  赵斐华瞠目结舌:“你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深陷泥潭?我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吗?”
  虞度秋目不斜视:“就算项目黄了,工资和奖金一分也不会少你的。”
  赵斐华突然冲上去,紧紧抓住了缰绳。
  虞度秋被迫停下,无奈地问:“又怎么?”
  “没什么,只是很感动,你终于学会摆烂了。”赵斐华用力吸了吸鼻子,同时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这样才对,度秋,你就像一块黑炭,本身就是黑的,没必要洗白,就算我一时半会儿给你漂白了,还是会变黑。人性难改,接受现实吧,这样你会活得更快乐,我也不用整天累死累活地为你擦屁股了。”
  “……”虞度秋握着缰绳,往他手腕上绕了一圈,然后打了个结。
  赵斐华:“?”
  “你的身体素质跟不上你犀利的嘴皮子,来,我带你锻炼锻炼。”虞度秋说完,突然用力一夹马腹。
  赵斐华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体就随着受惊的小白嗖!一下飞了出去。
  草坪在脚下迅速后退,他只能狂奔不停,一张嘴就灌满了风,即便如此也要奋力咆哮:“杀人啦!!救命啊!!柏朝呢??救救我!”
  虞度秋哈哈大笑,握紧缰绳控制着速度,不至于把可怜的小经理累死:“他就算在也不会救你的,加油,后面还有一场硬仗等着你!”
  昌和区,江学路。
  除了近期事故频发、已被责令整顿的怡情酒吧,这条路上还遍布着许多ktv、理发店、廉价旅社、游戏厅等娱乐场所,一到夜晚就鱼龙混杂,站在街头鬼鬼祟祟四下张望的小青年,未必是揽客的服务生,也有可能是兜售“糖果”、“猪肉”的二道贩子。
  警方曾来突剿过多次,大体上情况比以前改善许多,可依然有一群漏网的狡兔,躲在各个窟之间来回穿梭,与警方打游击战。
  更难办的是,这片区域商住混合,大多数小店都开设在居民楼下,背靠上世纪建设的老旧居民小区,现代化的监控设备屈指可数。
  市政府本想以铁腕行动改造整条路的布局,无奈小区里的老头老太们占了常住人口的70%以上,要么一把年纪了不愿折腾,要么索取高价拆迁费,于是行动一拖再拖,时至今日,仍未根除那些藏匿于暗处、睁着血红的眼睛偷窥的狡兔。
  上午十一点。
  夜晚的兔子们尚未开始活动,出来摆摊的、招揽生意的,大多是老实本分讨生活的守法市民。小饭店里飘出的菜香、便利店传来的自动开门问候,组成了最寻常不过的城市生活图卷。
  柏朝在约定的碰头时间抵达了邮件中所说的地址,出乎意料地,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卖部。
  红色的招牌都快掉完漆了,斑驳的铁锈露在外头,一看就开了许多年。老板吹着风扇坐在收银柜后看剧,站在柜前的男人背影高大,正在挑选商品。
  柏朝悄无声息地走近,听见老板熟络地问男人:“今天不上班啊?”
  男人和气地笑回:“嗯,休假了。麻烦帮我拿盒糖。”
  “好咧,还是这款吧?你好像总买这种糖啊。”
  “是啊,怀念童年的味道。”
  “这种糖现在不流行咯。”老板感慨,“搁以前是稀罕玩意儿,学生都抢着买,现在学生爱买进口的,越贵越好,哎,可惜咱们这种小店没渠道进货……五块八,扫这边。”
  “好。对了,你抽烟吗,柏朝?”
  离他仅一步之遥的柏朝蓦地刹住脚步:“……不抽。”
  “那我就买一包了。”费铮结完账,转过身,敲了敲玻璃展示柜,“倒影太明显了,下次注意点儿。”
  柏朝发现他手里除了烟,还拿了盒水果糖――是他平时常吃的那款。
  一分神的功夫,费铮已经拐进了小卖部旁的巷子,声音遥遥传来:“跟上。”
  柏朝透过玻璃柜的反光迅速瞥了眼身后。
  几个假装闲逛的路人冲他轻轻点了点头――都是虞江月从国外带回来的保镖。
  费铮越警惕他的靠近,就越容易忽略其他徘徊的路人。
  纪凛原本也想派几名刑警跟着,但鉴于他们局里的许多警员前一天刚在宴会上出现过,怕费铮认出来,只能作罢。
  柏朝快步上前,紧随其后进了小巷。
  这条路上的巷子几乎都与怡情酒吧旁那条出事的巷子一模一样,狭窄阴冷,暗无天日。两旁的水泥墙起到了良好的隔音作用,往里走几步,大马路上的喧嚣就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听着十分遥远,确实是做坏事的理想地段。
  费铮却没有在巷子内停留,突然在一扇旋转铁门处右转,进了居民区。
  柏朝抬头看了眼小区的建筑样式,略感意外――费铮竟然带他来了江学小区。
  这里是柏志明与姜胜接收海外邮包的地方,是一开始囚禁穆浩的地方,也是费铮杀害黄汉翔的地方。警方不知查过多少遍,早已在出租屋内安装了摄像头,若是有人进入房间,市局第一时间就会收到警报。
  敢回这个地方,真够胆大包天的。
  然而费铮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猖狂,带着他七拐八弯地避开监控,进了另一栋楼。楼内没有电梯,他们走楼梯到顶层六楼,费铮接着掏出钥匙开了门。
  动作那么自然流畅,仿佛回自己家一样。
  柏朝走进去,诧异地发现,这间屋子真的可以被称为“家”。
  尽管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平,但厨房、客厅、卫生间、卧室一样不缺,家具也布置得井然有序,窗台上甚至养着两盆绿萝,青翠油亮,显然平时有人照料。
  “警察居然没查到你租了这间房?”柏朝问,“我记得他们之前把整个小区的租户统统查了一遍。”
  费铮把钥匙往茶几上一扔:“因为这房子是我买的,借了朋友的名字,警察查不到我头上。”
  “我以为你会住在离你老板更近的地方。”
  费铮笑笑:“平时是住他家,周末偶尔回来。你坐,我去倒茶。”
  柏朝发现他有项很特别的本事,就是无论与熟人、陌生人、甚至是敌人相处,都能泰然自若。
  这种淡定与虞度秋的冷静不一样,虞度秋虽然也总是谈笑风生,但他给人的距离感和压迫感很强。他之所以无畏无惧,是因为即便天塌下来,他也有自信撑起来。
  而费铮更像是不在乎天塌。
  这令他呈现出一种洒脱又冷血的处世态度,对谁都亲切礼貌,但同时对谁都能痛下杀手,反正人类最终都是要死的。
  当然,以上只是猜测。
  厨房传来咕噜咕噜的烧水声,费铮等水开后,简单泡了包红茶茶包,端到小客厅来。
  茶水太烫,也不知有毒没毒,柏朝暂时没动,见他从刚买的烟盒中抽出了一根香烟,忍不住说:“抽烟去室外,别熏到我。”
  费铮置若罔闻地按下打火机,点燃烟头,笑着说:“没爹没妈的小杂种,果然没教养。”
  柏朝瞳孔骤缩,突然发难,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费铮举起双手:“稍安勿躁,我也被这么骂过。”
  “你被骂关我屁事。”柏朝甩开他,指着他鼻子恶狠狠地警告,“这次放过你,没有第二次了。”
  费铮整理好衣领:“我挺喜欢你的脾气和胆量,能屈能伸,是个做大事的,不像柏志明的另两个草包儿子,除了当替死鬼,一点用处没有。”
  柏朝冷哼一声当做回答。
  对待不同的罪犯,博取信任的方式也不同,像柏志明那样阴险狡诈、不甘人下的,讨好服从是最佳手段;裴鸣那样谨小慎微、急需认可的,不断地肯定他、安抚他就能起到效果;而对于费铮这样狂妄自大、残忍古怪的,或许只有同类人能吸引他。
  目前看来,计划很顺利。
  费铮点了烟,却没抽,走到窗台边上,把烟插进了一个香炉里,顺手点燃了两炷香。
  难怪一进门就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烟味,像寺庙里的气味。
  这种东西在唯物主义者虞度秋的家中绝不会出现,在普通人家里也很少见,奇怪的是,香炉背后既没有灵位,也没有神像,不知这根烟是供奉给谁的。
  费铮放完香烟转过身,主动解答:“是给我父亲的。”
  “为什么不放照片?”
  “因为没有。”费铮重新坐下,“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盒骨灰。”
  柏朝没插嘴,静静等他说下去,将每一个字记在脑海里,回去复述给警方,或许能提供线索。
  可费铮说的似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每次寄钱来,会捎带一盒糖,就像这样的。”
  费铮打开刚买的糖盒――那是一个圆形的铁皮盒子,印着花花绿绿的水果图片,打开之后也是五颜六色,一颗颗不同口味的水果硬糖如宝石般色泽鲜艳,剔透漂亮。
  “我以为‘糖’是一个代名词。”柏朝说。
  他自小跟随柏志明学习“专业知识”,对业内黑话了熟于心,“糖”在某些交易中即指毒|品。
  费铮笑了,随机挑选了一颗糖,扔进嘴里含着:“跟虞度秋相处久了,果然都会变得疑神疑鬼。”
  柏朝盯着他拿糖的手指,冷不防地说:“这糖长得好像宝石,就算往里面藏一颗真宝石,也不会被发现吧?”
  费铮空无一物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继而赞叹:“你真的很聪明,难怪柏志明、裴鸣和虞度秋都看中了你。”
  他手上一晃,像变魔术似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戒指――也是红宝石,不过杂质偏多,不够纯净,顶多值十来万。
  “偶尔可以充当伪装,没人会察觉。”费铮随手一抛,戒指哐当落入铁盒,迅速与其他尺寸大小差不多的糖果混在了一起。
  除非仔细辨别戒托,否则无人能发现,这装满甜蜜的铁盒内,暗藏着足以杀人的凶器。
  怡情酒吧的安检,珠宝展的扫描,归根结底都是由人操作的检查。而在普通人的认知中,很难将糖果这种代表纯真童年的零食与犯罪联系到一块儿。
  不得不说,这武器比虞度秋的刀片项链更隐蔽、更高明。
  但柏朝仍有一事不明:“姜胜手里有枪,你为什么不用枪?冷兵器和暗杀在这个年代已经落伍了。”
  “我不喜欢枪,太吵了。”费铮耸肩,“但若是万不得已,我也会用。”
  毫无参考意义的回答,直接终结了这个话题,柏朝只好回到对话的起点:“所以这糖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你吃到现在?”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盒普普通通的糖。”费铮道,“不过以前在我老家,那个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这可是很稀罕的东西。”
  他面带微笑地诉说起了往事,戒指中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味,逐渐覆盖了糖果的香甜。
  “我起初会分给同学吃,大家都很喜欢。不过再稀罕的东西,见多了也就不稀罕了,何况升上高中后,还有几个孩子会嘴馋一颗糖呢?我的糖渐渐也就不那么受欢迎了,只有我一个人还爱吃。”
  “后来我父亲去世,我母亲改嫁,小地方流言蜚语传得飞快,没爹没娘的孩子最容易被欺负,甚至连昔日要好的同学也排挤我,害我被退学……世道不公啊,我给他们吃甜,他们却让我吃苦。”
  三十过半的男人含着一颗水果硬糖慢慢品味,细想之下这画面其实很滑稽,甚至有点丢脸,但费铮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始终是温煦而平缓的,配合着他诉说的苦难故事,聆听者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丝同情。
  要不是柏朝知道实情,或许也被他骗了。
  根据警方的调查,费铮当年被学校退学的原因,是打架斗殴致使同学失明。
  警察联系到了退休多年的班主任,老人家回忆起来时,声音中仍透出一丝恐惧:“那孩子用糖……就那种硬糖,打磨成尖的,绑在手指上,打架的时候趁乱戳瞎了同学的眼睛……藏得太隐蔽了,谁都没发现……最吓人的是,他事后吃掉了那颗糖,死不承认,非说是同学自己磕到的,警察找不到证据,只能大事化小……”
  费铮又从铁盒里拿了一颗糖,似乎是草莓味的,红得晶莹剔透,在阳光下乍一看,仿佛鲜艳的红宝石。
  “要吃吗?”
  柏朝摇头。
  难怪会用珠宝戒指作凶器,原来从小便埋下了罪恶的种子。
  “我年纪大了,其实也不怎么爱吃糖了,但如果嘴里没点味道,我就会忍不住吃一些更上瘾的东西,比如……你昨天给虞度秋喂的那瓶水。”费铮扬眉,终于聊到了正题上,“对了,后来他们查出来是什么了吗?”
  柏朝点头:“嗯,他洗了胃,现在暂时没事了,但医生说还要观察几天,毕竟是毒|品。”
  “没查到你头上?”
  “我提前分了一小瓶出来,事后加进了他吃过的甜点,再清理掉酒水和碎片,现在他们的怀疑方向是后厨。当然,监控片段也处理好了。”
  费铮投来赞许的目光:“这事不难办,难的是办成后还能全身而退,你很不错,比姜胜强多了。”
  柏朝无视了这番恭维。
  费铮表面上是在夸,但进屋这么久,依然没提及重点,仍在防备他。于是他主动开口:“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能信任我了吗?不能的话,我还有一样杀手锏,足够让虞度秋身败名裂。”
  费铮似乎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活不是白干的,费秘书。”柏朝冷声道,“我需要知道你的下一步计划,现在看来你自身难保,如何送我离开?你又如何躲避警方的追捕?”
  费铮咧嘴一笑,牙齿咀嚼着嘴里的硬糖,发出碾磨玻璃渣似的古怪声响:“我听说,虞总有艘远洋游艇?”
  市中心医院。
  住院部的长廊上,纪凛提着一个保温瓶,步伐轻巧地来到熟悉的病房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探进一个脑袋,发现只有病床上一个人,对方已经瞧见了他,于是尴尬地喊了声:“穆哥,你醒着?”
  “嗯,进来坐吧。”穆浩比刚救回来的时候精神多了,尽管两颊依然消瘦得凹陷进去,但难掩眉宇间逐渐恢复的英气与风采。
  纪凛忐忑地关上门,尽量维持着镇定走过去。
  自从缅甸回来后,他几乎天天都来医院照看,那会儿穆浩无法自理,他还能找借口说是为了减轻伯父伯母的负担。但现在穆浩能开口说话了,也能勉强下地了,再赖着不走就显得他十分可疑了,所以这几天他都没来,却没想到,穆浩居然主动找他。
  这是穆浩嗓子恢复后,他们第一次独处。
  纪凛揣着一颗怦怦跳的小心脏,放好了保温瓶,说:“我炖了锅鸡汤,顺手带些给你。冯队说……你想见我?”
  穆浩点头:“嗯,冯队昨天说,你在执行一项机密任务,是度秋提出来的,我看他脸色不太对劲,所以想私下问问你,度秋是不是也参与了?他并没有退出调查,是不是?”
  纪凛愣了愣,激动的心跳迅速冷却了。
  原来是为了虞度秋。
  “这……我目前不方便透露。”他垂眸掩饰眼底的失落,打开保温瓶,“不过穆哥你放心,一切都在我们的监管之下,他不会有事的。”
  “你别骗我,我今早刷到新闻了,他已经出事了,对不对?”
  “那也在我们的计划之内,他毫发无损,我只能说这么多了,穆哥,你相信我。”
  穆浩叹气:“不是我不相信你,可度秋为了我特意从美国回来,又从柏志明手里救下了我,还安排这么好的医疗资源帮我康复……如果他出事,我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纪凛舀汤的手一抖,滚烫的鸡汤溅在了手背上,轻轻“嘶”了声。
  穆浩听见了,问:“怎么了?”
  纪凛摇头,盛好了汤递给他,安抚说:“你先好好休养,其他的事不用操心。别忘了,我也是警察,保护民众是我的职责,虞度秋也是民众之一,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让他受伤的。”
  穆浩反应了几秒,一根筋的脑子终于意识到刚才的话太片面了,救他的不只虞度秋一个人。他脱口而出:“小纪,我也不希望你受伤。”
  纪凛嘿嘿一笑:“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穆浩还想说两句,手机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熟悉的旋律回荡在安静的病房内,一听便知是哪首歌,他诧异道:“好巧,我最喜欢这首军歌了。”
  纪凛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出手机,中断了这要命的铃声:“是吗哈哈,我也喜欢这首歌……喂,姓虞的,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虞度秋的调侃:“声音怎么那么慌啊小纪同志,在干什么坏事呢?”
  “你特么……”纪凛瞄了眼身旁的人,收回了脏话,压低声音,“没工夫跟你闲扯,有话快说。”
  虞度秋还真有要事:“柏朝谈妥了,王后知道Themis项目的真相了,不出三天,他们一定会把这事捅出去。你将看到我的俊脸霸占新闻头条,被媒体口诛笔伐,从此臭名昭著、人人喊打,开不开心?”
  纪凛呵呵道:“我可太开心了,这就叫善恶终有报。”
  “什么事这么开心?”穆浩误会了,“是抓住凶手了吗?”
  虞度秋一听这声音,立刻明白了:“原来你在医院啊,我说呢,开下免提。”
  “你别给我惹事。”
  “以我们出生入死的交情,你还信不过我?”
  纪凛犹豫了一秒,觉得他可能是想三个人一块儿商量事,于是按下了免提:“开了。”
  虞度秋清了清嗓,提高音量:“穆浩,你知不知道,在救你回来之前,纪队几乎每晚都去你出事的地方蹲――”
  纪凛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但穆浩已经听见了大半,疑惑地问:“你去我出事的地方蹲什么?”
  纪凛满脸通红,眼神乱飘,慌得结巴:“我、我去蹲守嫌疑人!只去过一两次而已,别听他胡扯!”
  穆浩大为感动:“你特意为了我的案子去那儿?辛苦了,谢谢。”
  “应该的,老同学嘛……”
  正说着,手机铃又响了起来,又是那首《当那一天来临》。
  纪凛简直想砸手机了,但又不得不接:“喂!你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我也想说完啊,是你先挂断的。怎么,怕穆浩发现你的秘密?”虞度秋暧昧不清地笑了笑,在纪凛彻底发火之前,总算转到了正事上去,“对了,柏朝探听下来,费铮似乎有逃跑计划。”
  纪凛冲到喉咙的怒火一个急刹车,倒了回去,没好气道:“他能逃到哪儿去?徐升已经把他和杜书彦的照片发给各个交通部门了,无论他们是坐车、坐高铁、还是坐飞机,都逃不出本市。”
  虞度秋轻啧:“你们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
  纪凛:“那你说还有什么方式?他总不可能游到美国去。”
  “光凭他们,确实不可能,但如果加上我,有什么不可能?”全世界能说出这番狂言的人恐怕没几个,虞度秋就是其中之一,“三天后,我的游艇就能下海了,一类等级,无限航区,别说去美国了,去南极看企鹅都行。”
  “费铮让柏朝说服我,带他们一块儿出海,然后杀人灭口、劫船出境,这样一来,他就能揽下所有罪责、逃出生天,而他的国王依旧能清清白白地留在国内。”
  纪凛磨了磨牙:“想得美,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不仅跑不掉,这艘船将带他们驶向一条死路。”虞度秋的笑声中透出十足的恶意,一时竟分不清谁才是这盘棋中的反派,“或许也是我们的死路,谁知道呢,未知的结局才更有意思,你说是不是?”